1 王敦初尚主,敦尚武帝女舞陽公主,字脩褘。如廁,見漆箱盛乾棗,本以塞鼻,王謂廁上亦下果,食遂至盡。既還,婢擎金澡盤盛水,琉璃盌盛澡豆,①因倒箸水中而飲之,謂是乾飯。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箋疏】
① 千金方六下面藥篇有“洗手面令白淨悅澤澡豆方:每日常用,以漿水洗手面甚良”。又有“洗面黑不凈澡豆洗手面方:用洗手面,十日色白如雪,三十日如凝脂。神驗。”又有“洗面藥澡豆方:每旦取洗手面,百日白凈如素。”又有“澡豆治手乾燥少潤膩二方、澡豆方、桃人澡豆主悅澤去□黯方。”
2 元皇初見賀司空,言及吳時事,問:“孫皓燒鋸截一賀頭,是誰?”司空未得言,元皇自憶曰:“是賀劭。”邵即循父也。皓凶暴驕矜,邵上書切諫,皓深恨之。親近憚邵貞正,譖云謗毀國事。被詰責。後還復職。邵中惡風,口不能言語,皓疑邵託疾,收付酒藏,考掠千數,卒無一言。鋸殺之。司空流涕曰:“臣父遭遇無道,創巨痛深,無以仰答明詔。”①禮記:“創巨者其日久,痛深者其愈遲。”元皇愧慚,三日不出。
【校文】
注“鋸殺之” “鋸”,景宋本作“遂”。
【箋疏】
① 程炎震云:“晉書六十八循傳,臣父作先父,創巨上有循字。明詔二字無。蓋以元帝為安東時,循非王國官,不當稱臣也。”
3 蔡司徒渡江,①見彭蜞,②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③令烹之。既食,吐下委頓,方知非蟹。後向謝仁祖說此事,謝曰:“卿讀爾雅不熟,幾為勸學死。”④大戴禮勸學篇曰:“蟹二螯八足,非蛇蟺之穴無所寄託者,用心躁也。”故蔡邕為勸學章取義焉。爾雅曰:“螖蠌小者勞,即彭蜞也,似蟹而小。”今彭蜞小於蟹,而大於彭螖,即爾雅所謂螖蠌也。然此三物,皆八足二螯,而狀甚相類。蔡謨不精其小大,食而致弊,故謂讀爾雅不熟也。
【箋疏】
① 程炎震云:“晉書七十七謨傳云:‘避亂渡江,時明帝為東中郎將,引為參軍。'蓋建興中。”
② 注引證俗音曰:“有毛者曰蜞”北戶錄一曰:“儋州出蜞,無毛者為彭滑,堪食。俗呼彭越,訛耳。”并引世說此條為證。
③ 李慈銘云:“案螯俗字。說文蟹字注作敖。荀子、大戴亦俱作螯。”
④ 李氏晉書札記四云:“大戴禮勸學云‘蟹二螯八足',荀子勸學篇云‘蟹六跪而二螯',跪即足也,六亦八之誤。大戴勸學即本荀子。後蔡邕用之作勸學篇,如急就、凡將之流。其文蓋四字為句。‘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二語,疑即勸學篇語。謨為邕之從曾孫行,故誦其語。而謝尚以為勸學死嘲之。” 嘉錫案:李氏此解,最為明晰。魏書劉芳傳及文選注、類聚、御覽、法書要錄諸書引蔡邕勸學篇,皆四字句,可證也。 又案:小學鉤沈五王念孫校云:“案‘蟹有八足,加以二螯',即蔡邕勸學篇文,與‘鼫鼠五能,不成一技',皆取義於大戴禮勸學篇。其斷四字為句,亦正相似。司徒熟于蔡邕勸學篇‘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之語,不熟于爾雅釋魚螖蠌之文,因而誤食彭蜞。故曰‘讀爾雅不熟,幾為勸學死'也。”然則王懷祖已先言之,李氏偶未考耳。
4 任育長年少時,甚有令名。武帝崩,選百二十挽郎,①一時之秀彥,育長亦在其中。王安豐選女婿,從挽郎搜其勝者,且擇取四人,任猶在其中。童少時神明可愛,時人謂育長影亦好。自過江,便失志。王丞相請先度時賢共至石頭迎之,猶作疇日相待,一見便覺有異。坐席竟,下飲,②便問人云:“此為茶?為茗?”覺有異色,乃自申明云:“向問飲為熱,為冷耳。”嘗行從棺邸下度,③流涕悲哀。王丞相聞之曰:“此是有情癡。”晉百官名曰:“任瞻字育長,樂安人。父琨,少府卿。瞻歷謁者、僕射、都尉、天門太守。”
【箋疏】
① 亡友高閬仙步瀛曰:“北堂書鈔設官部八引續漢書百官志曰:‘轀車拂挽為公卿子弟,六卿。十人挽兩邊。白素幘,委貌冠,都布衣也。'(今續漢志無此文)可見挽郎之設,起於後漢。世說曰:‘武帝崩,選百二十挽郎。'書鈔又引晉要事曰:‘咸康七年,尚書僕射諸葛恢奏:“恭皇后今當山陵,依舊公卿六品清官子弟為挽郎,非古也。豈牽曳國士,為之役夫,請悉罷之。”'此晉時挽郎也。南齊書高逸傳:‘何求元嘉末為宋文帝挽郎。'周書檀翥傳:‘年十九,為魏孝明帝挽郎。'此南北朝時挽郎也。唐代尚沿之。” 嘉錫案:續漢書禮儀志下大喪禮曰:“載車著白系,參繆紼,長三十丈,大七寸,為輓六行,行五十人。公卿以下子弟凡三百人,皆素幘,委貌冠,衣素裳。”書鈔所引,疑即此條,誤作百官志。其不同處,當是別引他書,傳寫謬亂耳。後漢挽郎三百人,晉武只百二十,已減於舊。晉書禮志曰:“成帝咸康七年,皇后杜氏崩。有司奏依舊選公卿以下六品子弟六十人為挽郎。詔停之。孝武帝太元四年,皇后王氏崩,有司奏選挽郎二十四人。詔停之。”其數更銳減,且停罷不行矣。不知何時?復行選用也。
② 李詳云:“詳案陸羽茶經引此并原注云:‘下飲,謂設茶也。'”
③ 嘉錫案:棺邸者,賣棺之店也。唐律疏議卷四曰:“居物之處為邸,沽賣之所為店。”示兒編卷十七引作“棺底下”,無“度”字,非是。
5 謝虎子嘗上屋熏鼠。虎子,據小字。據字玄道,尚書褒第二子。年三十三亡。胡兒既無由知父為此事,聞人道“癡人有作此者”。戲笑之。時道此非復一過。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語胡兒曰:“世人以此謗中郎,亦言我共作此。”中郎,據也。章伸反。按世有兄弟三人,則謂第二者為中。今謝昆弟有六,而以據為中郎,未可解。當由有三時,以中為稱,因仍不改也。胡兒懊熱,一月日閉齋不出。太傅虛託引己之過,以相開悟,可謂德教。
【校文】
注“褒” 景宋本及沈本作“裒”。
6 殷仲堪父病虛悸,聞床下蟻動,謂是牛鬥。殷氏譜曰:“殷師字師子。祖識、父融,並有名。師至驃騎咨議,生仲堪。”續晉陽秋曰:“仲堪父曾有失心病,仲堪腰不解帶,彌年父卒。”孝武不知是殷公,①問仲堪“有一殷,病如此不?”仲堪流涕而起曰:“臣進退唯谷。”大雅詩也。毛公注曰:“谷,窮也。”
【箋疏】
① 程炎震云:“此公字作父字解。”
7 虞嘯父為孝武侍中,帝從容問曰:“卿在門下,初不聞有所獻替。”虞家富春,近海,謂帝望其意氣,①對曰:“天時尚煗,上制下魚魚蝦魚羌未可致,②尋當有所上獻。”帝撫掌大笑。中興書曰:“嘯父,會稽人,光祿潭之孫,右將軍純之子。③少歷顯位,與王廞同廢為庶人。義旗初,為會稽內史。”④
【校文】
“蝦魚羌” “魚羌”,景宋本作“?”。
【箋疏】
① 程炎震云:“意氣二字恐誤,晉書但云‘謂帝有所求'。”
② 李慈銘云:“案□當作?。說文:‘□,藏魚也。'玉篇:‘□,仄下切,藏魚也。'又‘鮓,同上。'釋名:‘鮓,葅也。以鹽米釀魚如菹,熟而食之也。'廣韻:‘鮓,側下切。'晉書虞嘯父傳作‘蝦鮓'。?,說文、玉篇俱無此字。廣韻十三祭:‘?,魚名,可為醬。征例切。'”
③ 李詳云:“晉書虞潭傳:‘子仡嗣,官至右將軍司馬。仡卒,子嘯父嗣。'是名仡,不名純。右將軍司馬又與右將軍有異也。”
④ 程炎震云:“與王廞同廢為庶人。晉書云:‘有司奏嘯父與廞同謀。'此當脫謀字。晉書云:‘桓玄用事,以為太尉左司馬,遷護軍將軍,出為會稽內史。義熙初去職。'與此不同。”
8 王大喪後,朝論或云“國寶應作荊州”。晉安帝紀曰:“王忱死,會稽王欲以國寶代之。孝武中,詔用仲堪,乃止。”國寶主簿夜函白事,云:①“荊州事已行。”國寶大喜,而夜開閤,喚綱紀話勢,②雖不及作荊州,而意色甚恬。曉遣參問,都無此事。即喚主簿數之曰:“卿何以誤人事邪?”
【校文】
“而夜” 景宋本及沈本作“其夜”。
【箋疏】
① 程炎震云:“王忱死時,國寶為中領軍,故其屬官得有主簿。”
② 李詳云:“詳案:文選三十六李善注:‘綱紀,謂主簿也。'又引虞預晉書:‘東平主簿王豹白事,齊王曰:“況豹雖陋,故大州之綱紀也。”'觀此條下喚主簿,是主簿即綱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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