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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草書跡〔二〕,微須留意。江南諺云:“尺牘書疏,千里面目也〔三〕。”承晉、宋餘俗,相與事之,故無頓狼狽者〔四〕。吾幼承門業〔五〕,加性愛重,所見法書〔六〕亦多,而翫習功夫頗至,〔七〕遂不能佳者,良由無分故也〔八〕。然而此藝不須過精。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更覺為累〔九〕;韋仲將遺戒〔一〇〕,深有以也。
〔一〕黃叔琳曰:“此篇所述雖瑣細,然亦遊藝之所不廢。”
〔二〕盧文弨曰:“真書即隸書,今謂之楷書。晉書衛瓘傳:‘子恒,善草隸書,為四體書勢云:“隸書者,篆之捷也。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又曰:“漢興而有草書,不知作者姓名。”’案:真草之語,見魏武選舉令及蔡琰別傳。”器案:褚先生補史記三王世家:“謹論次其真草詔書,編于左方。”則真草之語,西漢已有之矣。
〔三〕類說“尺”作“亦”,蓋“赤”字之誤,古尺、赤通用。翰苑新書六五引此作“書疏尺牘,千里眉目”,極是,牘、目協韻,諺語本色也。當據改正。劉盼遂曰:“按:諺語多屬韻語,此文當是‘書疏尺牘,千里面目’,牘與目為韻。”其說是也。永樂大典一九六三六引“面目”亦作“眉目”。盧文弨曰:“漢書遊俠傳:‘陳遵贍于文辭,善書,與人尺牘,主皆藏去以為榮。’師古曰:‘去亦藏也,音邱呂反,又音舉。’案:今人多作□字。疏,所助切。”器案:漢書韓信傳:“奉咫尺之書。”師古曰:“八寸曰咫。咫尺者,言其簡牘或長咫,或短尺,喻輕率也。今俗言尺書,或言尺牘,蓋其遺語耳。”又案:後漢書蔡邕傳:“相見無期,唯是書疏,可以當面。”與江南諺意微異。
〔四〕盧文弨曰:“狼狽,獸名,皆不善於行者,故以喻人造次之中,書跡不能善也。”徐鯤曰:“段云:‘狼狽即狼跋,李善西征賦注云:“文字集略曰:狼狽即狼跋也。孔叢子曰:吾于狼狽,見聖人之志。”(器案:見李令伯陳情表注引。)孔叢子所雲,謂狼跋之詩也。跋□古通用。(器案:爾雅釋文:“跋,郭音貝。”)□又訛狽。酉陽雜俎乃言狼狽,狽獸如蛩蛩之與蟨,迷誤日甚矣。’”
〔五〕器案:門業,謂家門素業。弘明集十一孔稚圭答竟陵王啟:“民積世門業,依奉李老,以沖靜為心,以素退成行。”南史賀琛傳:“梁武帝召見文德殿,與語悅之,謂徐勉曰:‘琛殊有門業。’”又文學傳論:“丘靈鞠等,或克荷門業,或風懷慕尚。”案:梁書顏協傳:“博涉群書,工於草隸。”陳思書小史七:“顏協……為湘東王記室。少博涉群書,工草隸飛白。吳人範懷約能隸書,協學其書,殆過真也。荊楚碑碣,皆協所書。時有會稽謝善勳,能為八體六文,方寸千言;京兆韋仲,善飛白;並在湘東王府。善勳為錄事參軍,仲為中兵參軍,府中以協優於韋仲,而減於善勳。”此之推所謂“吾幼承門業”也。
〔六〕器案:法書,謂書跡之可以為楷法者。唐張彥遠有法書要錄十卷。
〔七〕金壺記中引“頗至”作“益智”。器案:隸釋廣漢長王君治石路碑:“功夫九百餘日。”三國志魏書三少帝紀:“齊王芳青龍七月秋八月己酉詔曰:‘……昨出已見治道得雨,當複更治,徒棄功夫。’”梁書馮道根傳:“每征伐終,不言功,其部曲或怨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鑒功夫多少,吾亦何事。’”則功夫為漢、魏、六朝人慣用語。
〔八〕盧文弨曰:“分謂天分,扶問切。”
〔九〕“更覺為累”,紺珠集四引作“乃覺累身”。
〔一〇〕朱本“戒”作“訓”。趙曦明曰:“世說巧藝篇:‘韋仲將能書,魏明帝起殿,欲安榜,使仲將登梯題之。既下,頭鬢皓然,因敕兒孫勿複學書。’劉孝標注:‘文章敘錄:“韋誕,字仲將,京兆杜陵人。以光祿大夫卒。”衛恒四體書勢云:“誕善楷書,魏宮觀多誕所題。明帝立陵霄觀誤先釘榜,乃籠盛誕,轆轤長引上,使就題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乃戒子孫,絕此楷法,箸之家令。”’”器案:世說新語方正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曰:“太元中,新宮成,議者欲屈王獻之題榜,以為萬代寶。謝安與王語次,因及魏時起陵雲閣,忘題榜,乃使韋仲將縣梯上題之,比下,鬚髮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云:‘宜絕楷法。’安欲以此風動其意。王解其旨,正色曰:‘此奇事!韋仲將魏朝大臣,寧可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安知其心,乃不復逼之。”獻之以方正自處,故不為人所役使,賢于之推習藝不須過精之說矣。
王逸少風流才士,蕭散名人,舉世惟知其書〔一〕,翻以能自蔽也〔二〕。蕭子雲每歎曰:“吾著齊書〔三〕,勒成一典,文章弘義〔四〕,自謂可觀;唯以筆跡得名,亦異事也〔五〕。”王褒地胄〔六〕清華,才學優敏,後雖入關,亦被禮遇。猶以書工〔七〕,崎嶇碑碣之間〔八〕,辛苦筆硯之役,嘗悔恨曰:“假使吾不知書,可不至今日邪〔九〕?”以此觀之,慎勿以書自命〔一〇〕。雖然,廝猥之人,以能書拔擢者多矣〔一一〕。故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一二〕。
〔一〕“惟”原作“但”,宋本以下諸本及續家訓都作“惟”,今據改正。
〔二〕此句,紺珠集四作“是以小技而掩其義”。趙曦明曰:“晉書王羲之傳:‘羲之字逸少。幼訥於言,及長辯贍,以骨鯁稱。尤善隸書,為古今之冠。論者稱其筆勢,以為飄若浮雲,矯若驚龍。’案:逸少人品絕高,有遠識,此以風流蕭散目之,亦淺甚矣。”郝懿行曰:“晦庵朱子論王右軍,意亦如此。”
〔三〕少儀外傳下“著”作“編”。
〔四〕金壺記中“弘”作“內”。
〔五〕金壺記“亦”下有“為”字。趙曦明曰:“梁書蕭子恪傳:‘子恪第八弟子顯,著齊書六十卷。’又:‘子雲字景喬,子恪第九弟也。善草隸,為世楷法。自雲善效鐘元常、王逸少,而微變字體。高祖論其書曰:“筆力勁駿,心手相應,巧踰杜度,美過崔寔,當與鐘元常並驅爭先。”其見賞如此。著晉書一百十卷。’無著齊書事,此蓋誤記也。”
〔六〕盧思道勞生論:“地胄高華。”通鑒一一〇胡三省注:“地謂門地。”
〔七〕少儀外傳“書工”作“工書”。
〔八〕後漢書竇憲傳注:“方者謂之碑、圓者謂之碣。”
〔九〕趙曦明曰:“周書王褒傳:‘褒字子淵,琅邪臨沂人。自祖儉至父規,並有重名于江左。褒識量淵通,志懷沈靜,博覽史傳,尤工屬文。梁國子祭酒蕭子雲,其姑夫也,特善草隸。褒遂相模範,而名亞子雲,並見重於世。江陵城陷,元帝出降。褒與王克等數十人俱至長安。太祖謂褒及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並吾之舅氏,當以親戚為情,勿以去鄉介意。”俱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並荷恩眄。世宗篤好文學,褒與庾信才名最高,特加親待,乘輿行幸,褒常侍從。’”器案:北史儒林趙文深傳:“及平江陵之後,王褒入關,貴遊等翕然並學褒書,文深之書,遂被遐棄。文深慚恨,形於言色。後知好尚難及,亦改習褒書;然竟無所成,轉被譏議,謂之學步邯鄲焉。”(又見御覽七四九引三國典略)此亦褒入周後以書見重於世之事。
〔一〇〕朱軾曰:“字畫必楷正,非求工也,即此便是敬。顏公數百言,何曾道著!”
〔一一〕續家訓無“書”字。器案:北齊書張景仁傳:“張景仁者,濟北人也。幼孤,家貧,以學書為業,遂工草隸,選補內書生,與魏郡姚元標、潁川韓毅、同郡袁買奴、滎陽李超等齊名。世宗並引為賓客。……自蒼頡以來,以八體取進,一人而已。”之推所謂“廝猥之人,以能書拔擢者”,蓋即指張景仁之流也。
〔一二〕此用論語衛靈公篇文。郝懿行曰:“案:為之猶賢乎已,且當作博弈觀。顏君此論,頗似未公否?”
梁氏秘閣散逸以來〔一〕,吾見二王真草多矣〔二〕,家中嘗得十卷;方知陶隱居〔三〕、阮交州〔四〕、蕭祭酒〔五〕諸書〔六〕,莫不得羲之之體〔七〕,故是書之淵源〔八〕。蕭晚節所變,乃右軍〔九〕年少時法也。
〔一〕宋本“氏”作“武”,續家訓及諸本都作“氏”,今從之。何焯曰:“疑‘氏’字是,或‘代’字之訛。”案:秘閣,猶言內府。歷代名畫記一:“梁武帝尤加寶異,仍更搜葺。元帝雅有才藝,自善丹青,古之珍奇,充牣內府。侯景之亂,太子綱數夢秦皇更欲焚天下書,既而內府圖畫數百函果為景所焚也。及景之平,所有畫皆載入江陵,為西魏將於謹所陷,元帝將降,乃聚名畫法書及典籍二十四萬卷,遣後合舍人高善寶焚之。帝欲投火俱焚,宮婢牽衣得免。吳、越寶劍,並將斫柱令折,乃歎曰:‘蕭世誠遂至於此!儒雅之道,今夜窮矣。’於謹等於煨燼之中,收其書畫四千余軸歸於長安。故顏之推觀我生賦云:‘人民百萬而囚虜,書史千兩而□揚。’史籍已來,未之有也。普天之下,斯文盡喪。”顏氏所言梁氏秘閣散逸,當指此事。
〔二〕趙曦明曰:“二王,羲之、獻之也。本傳:‘獻之,字子敬。七八歲時學書,羲之密從後掣其筆,不得,歎曰:“此兒後當複有大名。”嘗書壁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為能;觀者數百人。’”
〔三〕器案:法書要錄二、道藏茅山志一載梁武帝、陶隱居書啟各數通,多為論列右軍書者。隱居又號華陽真逸,所書瘞鶴銘,或以為王羲之書,亦足為陶書得羲之之體之證。說見王觀國學林七。
〔四〕嚴式誨曰:“案:張懷瓘書斷中:‘梁阮研,字文幾,陳留人。官至交州刺史。善書,其行草出於大王,其隸則習于鐘公。行草入妙,隸書入能。’又說陶宏景云:‘時稱與蕭子雲、阮研,各得右軍一體。’正本家訓。”器案:陳思書小史七:“阮研,字文磯,陳留人。官至交州刺史。善書,其行草出於逸少,精熟尤甚。其勢若飛泉交注,奔競不息。張懷瓘云:‘文磯與子雲齊名,時稱蕭、阮等各得右軍一體。’而此公筋力最優:比之於勇,則被堅執銳,所向無前;論之于談,則緩頰朵頤,離堅合異。有李信、王離之攻取,無子貢、魯連之變通,可謂力過弘景,雄蓋子雲。其隸則習于鐘公,風致稍怯。庾肩吾云:‘阮研居今觀古,盡窺眾妙之門,雖師王祖鐘,終成別構一法,亦有得矣。’書賦云:‘文磯纖潤,穩正利草;□媚橫流,姿容娟好。若其抑阮褒殷,度幾同塵,似泉激溜於懸磴,木垂條於晚春。’”案:阮研之字,一作文幾,一作文磯,皆有義理,未能輒定。法書要錄二引昂古今書評:“阮研書如貴胄失品次叢悴,不復排突英賢。陶隱居書如吳興小兒,形容雖未成長,而骨體甚駿快。蕭子雲書如上林春花,遠近瞻望,無處不發。”又引庾元威論書:“余見學阮研書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學攣拳委盡。”案:淳化閣帖四有阮交州研書。
〔五〕趙曦明曰:“謂子雲也。本傳:‘大同二年,遷員外散騎常侍國子祭酒。’”
〔六〕抱經堂校定本脫“諸書”二字,宋本及諸本、續家訓、金壺記中都有此二字,今據補正。
〔七〕宋本“體”上有“逸”字,續家訓及各本都無。金壺記引此句作“莫不得逸少之體”,亦無“逸”字。嚴式誨曰:“案:法書要錄三李嗣真書品後:‘顏黃門有言:“阮交州、蕭國子、陶隱居各得右軍一體。”’書斷下同(見前)。則宋本‘逸體’乃‘一體’之訛,當據改補。”
〔八〕金壺記“源”下有“矣”字。
〔九〕趙曦明曰:“羲之官右軍將軍。”器案:據此則羲之法書,有“年少時法”與“真草”之分。御覽六六六引太平經:“郗愔字方回,高平金鄉人。為晉鎮軍將軍。心尚道法,密自遵行。善隸書,與右軍相埒。手自起寫道經,將盈百卷,於今多有在者。”(今所見正統道藏太平經無文,“入”上太平經卷之一百十四,某訣第一百九十二云:“前文原缺。”卷之一百十六云:“原缺一百一十五。”又某訣第二百四云:“前文原缺。”則今本缺文多矣。)則所謂“右軍年少時法”者,蓋亦取會時俗之隸書也。其後變為“真草”,即之推所謂“楷正可觀,不無俗字”,亦即韓愈石鼓歌所謂“羲之俗書趁姿媚”者,即今所見蘭亭序之等是也。王維故人張諲工詩善易蔔兼能丹青草隸頃以詩見贈聊獲酬之詩:“團扇草書輕內史。”亦謂羲之工草書也。
晉、宋以來,多能書者。故其時俗,遞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觀,不無俗字,非為大損〔一〕。至梁天監之間,斯風未變;大同之末,訛替滋生。蕭子雲改易字體,邵陵王頗行偽字〔二〕;朝野翕然,以為楷式,畫虎不成〔三〕,多所傷敗。至為一字,唯見數點,〔四〕或妄斟酌,逐便轉移〔五〕。爾後墳籍,略不可看。北朝喪亂之餘,書跡鄙〔六〕陋,加以專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乃以百念為憂〔七〕,言反為變,不用為罷〔八〕,追來為歸〔九〕,更生為蘇〔一〇〕,先人為老〔一一〕,如此非一,遍滿經傳〔一二〕。唯有姚元標工於楷隸〔一三〕,留心小學,後生師之者眾。洎于齊末,秘書繕寫,賢於往日多矣。
〔一〕示兒編二二引“為”作“其”。
〔二〕宋本原注:“一本注:‘前上為草、能傍作長之類是也。’”案:續家訓、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及類說引此十二字注,都作正文,少儀外傳上及示兒編仍作注文,今從宋本。又少儀外傳引“偽”作“訛”,注“草”作“□”、“長”作“□”,示兒編“草”作“艸”、“長”作“□”。案:龍龕手鑒一刀部:“□,音前。”“山”當是“屮”字形近之誤。
〔三〕趙曦明曰:“畫虎不成,馬援語,已見。”
〔四〕器案:龍龕手鑒三雜部:“□,古文,必堯反,今作焱,飛火也。”又:“□,音立。”顏氏所斥,當即此等。
〔五〕羅本、傅本、顏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逐”作“遂”;宋本、續家訓及類說作“逐”,今從之。
〔六〕類說“鄙”作“猥”,涉下文而誤。
〔七〕龍龕手鑒心部二:“□,古文,於求反,志也亦□愁也,今作憂,同。”器案:穆子容太公碑:“器業□洽。”優字從□。
〔八〕器案:龍龕手鑒三不部:“甭,音□。”音與此別。
〔九〕龍龕手鑒一來部:“□,音歸。”
〔一〇〕趙曦明曰:“此字今猶然。”郝懿行曰:“案:更生為蘇,流俗至今,傳以為然。”案:龍龕手鑒三更部:“蘇,音蘇。”
〔一一〕徐鯤曰:“顧炎武金石文字記云:‘追來為□,見穆子容太公碑,作□;先人為老,見張猛龍碑,作□;更生為蘇,今人猶用之。’”李詳曰:“案:張猛龍碑、北齊薑纂造像記,並有□字,謂張老及老君也。其餘諸造像記,亦屢見之。”
〔一二〕魏書江式傳:“延昌三年上表,求撰集古今文字,有云:‘皇魏承百王之季,紹五運之緒,世易風移,文字改變,篆形謬錯,隸體失真,俗學鄙習,複加虛巧;談辯之士,又以意說炫惑于時,難以厘改。故傳曰:“以眾非非行正。”信哉,得之於斯情矣!乃曰:追來為歸,巧言為辯,(案:龍龕手鑒一言部:“□,古文辯字。”“□”當作“巧”。)小兒為□,(案:龍龕手鑒一兒部:“□,於盈切,□兒。”此文“□”當為“□”之誤。)神蟲為蠶,(案:龍龕手鑒二□部:“□,古,昨含反,吐絲蟲也。”)如斯甚眾,皆不合孔氏古書、史籀大篆、許氏說文、石經三字也。’”職官分紀十五引韋述集賢注記載開元十九年集賢院四庫書中古代書云:“齊、周書紙墨亦劣,或用後魏時字,自反為歸,(案:龍龕手鑒三自部:“□,音歸。”)文子為字,欠畫加點,應三反四,又無當時名輩書記。”蘇氏演義上:“只如田夫民為農,(案:龍龕手鑒一田部有□字,音同。)百念為憂,更生為蘇,兩隻為雙,神蟲為蠶,明王為聖,(案:龍龕手鑒三玉部:“□,古文,音聖。”即此字。)不見為,(龍龕手鑒三見部作□。)美色為豔,囗王為國,(案:龍龕手鑒一囗部:“□,俗,邦國也。正作國。”)文字為學:如此之字,皆後魏流俗所撰,學者之所不用。”諸所言北朝俗字,可以互參,近人乃有碑別字、碑別字補之作,可備觀焉。又案:魏書世祖紀:“始光二年,初造新字千餘,頒下遠近,永為楷式。”則顏氏所斥為“專輒造字”者,特其一隅耳。
〔一三〕“標”,宋本、續家訓作“摽”,未可從。“楷”,宋本作“草”,續家訓及諸明本都作“楷”,今從之。盧文弨曰:“案:此言繕寫墳籍,方以楷正為善,斷無兼取於草,草固有逐便轉移者,已見排斥於上矣,今改從楷字。”徐鯤曰:“北史崔浩傳:‘左光祿大夫姚元標以工書知名于時。’”器案:北齊西門豹祠堂碑即姚元標所書。
江南閭里間有畫書賦,乃陶隱居弟子杜道士所為〔一〕;其人未甚識字,輕為軌則,託名貴師,世俗傳信,後生頗為所誤也〔二〕。
〔一〕續家訓、羅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鮑本“乃”上有“此”字。
〔二〕盧文弨曰:“案:林罕字源偏傍小說序云:‘俗有隸書賦者,假託許慎為名,頗乖經據。顏氏家訓云:“斯實陶先生弟子杜道士所為,大誤時俗,吾家子孫,不得收寫。”’案:此作‘畫書’,林作‘隸書’,此雲‘貴師’,即隱居也,而林以為‘假託許慎’,未知實一書否。”
畫繪之工,亦為妙矣;自古名士,多或能之。吾家嘗有梁元帝手畫蟬雀白團扇及馬圖〔一〕,亦難及也。武烈太子偏能寫真〔二〕,坐上賓客,隨宜〔三〕點染,即成數人,以問童孺,皆知姓〔四〕名矣。蕭賁〔五〕、劉孝先〔六〕、劉靈,並文學已外,複佳此法。翫閱古今〔七〕,特可寶愛。若官未通顯,每被公私使令,亦為猥役。〔八〕吳縣顧士端出身湘東王國侍郎〔九〕,後為鎮南府刑獄參軍,有子曰庭,西朝〔一〇〕中書舍人,父子並有琴書之藝,尤妙丹青,常被元帝所使,每懷羞恨〔一一〕。彭城劉嶽,橐之子也,仕為驃騎府管記、平氏縣令〔一二〕,才學快士,而畫絕倫。後隨武陵王入蜀〔一三〕,下牢〔一四〕之敗,遂為陸護軍畫支江寺壁,與諸工巧雜處。向使三賢都不曉畫,直運素業〔一五〕,豈見此恥乎?
〔一〕抱經堂校定本脫“家”字,各本俱有,今據補正。羅本、傅本、程本、胡本、黃本“嘗”作“常”。續家訓“團”作“圓”。歷代名畫記七:“梁元帝蕭繹,字世誠,武帝第七子。初生便眇一目,聰慧俊朗,博涉技藝,天生善書畫。初封湘東王,後乃即位,年四十七,追號元帝,廟號世祖。嘗畫聖僧,武帝親為贊之。任荊州刺史日畫蕃客入朝圖,帝極稱善。又畫職貢圖幷序,善畫外國來獻之事。姚最云:‘湘東天挺生知,學窮性表,心師造化,象人特盡神妙,心敏手運,不加點理。聽訟之暇,眾藝之余,時遇揮毫,造化驚絕,足使荀、衛閣筆,袁、陸韜翰。’”器案:藝文類聚五五引梁元帝職貢圖序云:“臣以不佞,推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遙集,款開蹶角,沿泝荊門,瞻其容貌,訴其風俗;如有來朝京輦,不涉漢南,別加訪采,以廣聞見,名為職貢圖雲爾。”案:樓鑰攻媿集七五跋傅欽甫所藏職貢圖,亦詳此事。
〔二〕歷代名畫記七:“梁元帝長子方等,字實相。尤能寫真,坐上賓客,隨意點染,即成數人,問兒童皆識之。後因戰歿,年二十二。贈侍中中軍將軍、揚州刺史,諡忠莊太子。”案:南史梁元帝諸子傳:“元帝即位,改諡武烈世子。”寫真,謂傳神肖像。梁簡文帝詠美人看畫詩:“可憐俱是畫,誰能辨寫真。”
〔三〕“隨宜”,即歷代名畫記所言“隨意”,元稹開元觀閒居酬吳士矩侍禦四十韻:“幾案隨宜設,詩書逐便拈。”隨宜、逐便對文,義亦相同。
〔四〕傅本“姓”作“其”。
〔五〕徐鯤曰:“南史齊竟陵王子良傳:‘子昭曹,昭曹子賁,字文奐,形不滿六尺,神識耿介。幼好學,有文才,能書善畫,於扇上圖山水,咫尺之內,便覺萬里為遙。矜慎不傳,自娛而已。’”案:又見歷代名畫記七。
〔六〕趙曦明曰:“梁書劉潛傳:‘第七弟孝先,武陵王紀法曹主簿。王遷益州,隨府轉安西記室。承聖中,與兄孝勝俱隨紀軍出峽口,兵敗,至江陵,世祖以為黃門侍郎,遷侍中。兄弟並善五言詩,見重于世,文集值亂,今不具存。’”
〔七〕“翫閱古今”,宋本作“翫古知今”,續家訓及諸明本都作“翫閱古今”,今從之。
〔八〕趙曦明曰:“猥,並雜也。”
〔九〕續家訓、羅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無“王”字。趙曦明曰:“隋書百官志:‘王國置中尉侍郎,執事中尉。’”
〔一〇〕器案:西朝指江陵,梁元帝建都於此,猶兄弟篇之稱江陵為西台。
〔一一〕郝懿行曰:“案:唐初宰相閻立本馳譽丹青,亦嘗懷此羞恨也。”
〔一二〕趙曦明曰:“宋書州郡志:‘南義陽太守,領縣二,有平氏令,漢舊名,屬南陽。’”
〔一三〕續家訓“入蜀”下複出“下牢”二字,不可從。南史梁武帝諸子傳:“武陵王紀,字世詢,武帝第八子也。……天監十三年封武陵王……大同三年為都督、益州刺史。”
〔一四〕下牢,梁宜州舊治,在今湖北宜昌市西北。元刊本集千家注分類杜工部詩十秋風二首鄭邛注引荊州記:“峽江突起最險處,山複陡下,名下牢關。”陸遊入蜀記六:“八日五鼓盡,解船過下牢關。……西望群山如闕,江出其間,則所謂下牢灘也。歐陽文忠公有下牢津詩:‘入峽山漸曲,轉灘山更多。’即此也。”
〔一五〕三國志魏書徐胡傳評:“徐邈清尚弘通,胡質素業貞粹。”晉書陸納傳:“汝不能光益父叔,乃複穢我素業邪!”素業,謂儒素之業,雲麓漫鈔六載唐科目有抱儒素科。
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一〕,先王所以觀德擇賢〔二〕,亦濟身之急務也。江南謂世之常射〔三〕,以為兵射,冠冕儒生,多不習此;別有博射〔四〕,弱弓長箭,施於准的,揖讓升降〔五〕,以行禮焉。防禦寇難,了無所益〔六〕。亂離之後,此術遂亡。河北文士,率曉兵射,非直葛洪一箭,已解追兵〔七〕,三九燕集〔八〕,常縻榮賜。雖然要輕禽,截狡獸〔九〕,不願汝輩為之。
〔一〕趙曦明曰:“易系辭下傳:‘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蓋取諸暌。’”
〔二〕趙曦明曰:“禮記射義:‘射者,何也?射以觀德也。孔子曰:射者何以射,何以聽,循聲而發,發而不失正鵠者,其唯賢者乎!’”
〔三〕續家訓、羅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謂”作“為”,今從宋本。
〔四〕南史柳惲傳:“惲嘗與琅琊王瞻博射,嫌其皮闊,乃摘梅帖烏珠之上,發必命中,觀者驚駭。”案:梁書蕭琛傳:“善弓馬,遣人伏地持帖,奔馬射之,十發十中;持帖者亦不懼。”皮與帖俱謂射垛也。博射如博弈也。
〔五〕抱經堂校定本“升”作“升”;宋本作“升”;續家訓、羅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鮑本、汗青簃本作“升”,今從之。
〔六〕梁書庾肩吾傳:“梁簡文與湘東王書:‘了不相似,……了無篇什之美。’”了字用法,與此相同。廣雅釋詁:“了,訖也。”
〔七〕續家訓“非”作“策”,未可據。盧文弨曰:“抱朴子自敘篇:‘昔在軍旅,曾手射追騎,應弦而倒,殺二賊一馬,遂得免死。’”
〔八〕三九,已詳勉學篇注。
〔九〕盧文弨曰:“要與邀同。枚乘七發:‘逐狡獸,集輕禽。’”器案:三國志魏書文紀注引魏文帝典論自敘:“要狡獸,截輕禽。”此用其文。
卜筮者,聖人之業也;但近世無複佳師,多不能中。古者,蔔以決疑〔一〕,今人生疑于蔔〔二〕;何者?守道信謀,欲行一事,蔔得惡卦,反令(心式)(心式)〔三〕,此之謂乎!且十中六七,以為上手,〔四〕粗知大意,又不委曲。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五〕,何足賴也。世傳云:“解陰陽者,為鬼所嫉,坎壈貧窮,多不稱泰〔六〕。”吾觀近古以來,尤精妙者,唯京房〔七〕、管輅〔八〕、郭璞〔九〕耳,皆無官位,多或罹災,此言令人益信。儻值世網〔一〇〕嚴密,強負此名,便有詿誤〔一一〕,亦禍源也。及星文風氣〔一二〕,率不勞為之。吾嘗學六壬式〔一三〕,亦值世閑好匠,聚得龍首、金匱、玉軨變、玉曆十許種書〔一四〕,討求無驗,尋亦悔罷。凡陰陽之術,與天地俱生,亦吉凶德刑〔一五〕,不可不信;但去聖既遠,世傳術書,皆出流俗,言辭鄙淺,驗少妄多。至如反支不行〔一六〕,竟以遇害;歸忌寄宿,不免凶終〔一七〕:拘而多忌〔一八〕,亦無益也。
〔一〕趙曦明曰:“左氏桓十一年傳:‘蔔以決疑,不疑何蔔。’”
〔二〕“生疑”,抱經堂校定本作“疑生”,宋本、續家訓、諸明本及類說都作“生疑”,今據改正。
〔三〕宋本原注:“□音敕,惕也。”續家訓此句作“反令怏怏”,無注;類說作“反經怏怏”,“經”誤,蓋“令”以形近誤為“今”,“今”又以音近誤為“經”也。□通作□,說文:“□,惕也。”鄭玄注易云:“□,惕懼也。”廣韻二十四職:“□,從也,慎也。”又:“□,意慎,□又惕也。”二字音並與敕同,恥力切。作怏者,唐、宋別本。
〔四〕器案:上手,謂上等手藝。唐段安節樂府雜錄:“箜篌,太和中有季齊皋者,亦為上手。”
〔五〕續家訓、類說“半收”作“一半”。
〔六〕抱經堂校定本引屠本“稱泰”作“通泰”。案:顏本、朱本亦作“通泰”。盧文弨曰:“壈,力敢切。楚詞九辯:‘坎壈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壈,一作廩。”
〔七〕趙曦明曰:“漢書京房傳:‘房字君明,東郡頓丘人。治易,事梁人焦延壽。延壽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其說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值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上意向之。石顯、五鹿充宗皆嫉之,出為魏郡太守,去月餘,征下獄,與前從房受學者張博皆棄市。’”
〔八〕趙曦明曰:“魏志管輅傳:‘輅字公明,平原人。安平趙孔曜薦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輅雅性寬大,與世無忌,仰觀天文,則妙同甘、石,俯覽周易,則思齊季主。”徽辟為文學從事,大友善之。正元二年,弟辰謂輅曰:“大將軍待君意厚,冀當富貴乎?”輅歎曰:“天與我才明,不與我年壽,恐四十七八間,不見女嫁兒娶婦也。”卒年四十八。’”
〔九〕趙曦明曰:“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妙於陰陽算曆。有郭公者,客居河東,精于蔔筮,複從之受業。公以青囊中書九卷與之,遂洞五行、天文、蔔筮之術,攘災轉禍,通致無方,雖京房、管輅不能過也。王敦謀逆,使璞筮,璞曰:‘無成。’曰:‘卿更為筮壽幾何。’答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禍不久,若往武昌,壽不可測。’敦大怒曰:‘卿壽幾何。’曰:‘命盡今日日中。’敦怒,收璞詣南岡斬之。”
〔一〇〕嵇康難養生論:“奉法循理,不絓世網。”
〔一一〕漢書文紀:“濟北王背德反上,詿誤吏民。”師古曰:“詿亦誤也。音卦。”
〔一二〕漢書藝文志數術略天文:“泰壹雜子星二十八卷,五殘雜變星二十一卷,黃帝雜子氣三十三篇,常從日月星氣二十一卷,皇公雜子星二十二卷,淮南雜子星十九卷,泰壹雜子雲雨三十四卷,國章觀霓雲雨三十四卷,金度玉衡漢五星客流出入八篇,漢五星彗客行事占驗八卷,漢日旁氣行事占驗三卷,漢流星行事占驗八卷,漢日旁氣行占驗十三卷,……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以紀吉凶之象,聖王所以參政也。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然星事□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夫觀景以譴形,非明王亦不能服德也。以不能由之臣,諫不能聽之主,此所以兩有患也。”案:古人對於天文氣象,不能具有正確之科學認識,於是倡為種種封建迷信的奇談怪論,將以自欺欺人,由今日觀之,俱不足致詰也。
〔一三〕趙曦明曰:“隋書經籍志:‘六壬式經雜占九卷,六壬式兆六卷。’餘未見。”俞正燮癸巳類稿六壬古式考曰:“太白陰經云:‘元女式者,一名六壬式,元女所造,主北方萬物之始,因六甲之壬,故曰六壬。’”器案:道藏“薑”字三號黃帝龍首經序曰:“令六壬領吉凶。”注:“言日辰陰陽及所坐所養之禦,三陰三陽,故曰六壬也。”
〔一四〕“玉軨變玉曆”,宋本原注:“一本作‘玉燮玉曆’。”案:續家訓、明、清諸本都與一本同,癸巳類稿作“玉軨五變玉曆”,未知所本。盧文弨曰:“道藏目錄:‘黃帝龍首經三卷。’注:‘上經三十六占,下經三十六占,共七十二占,法像六壬占門。’又黃帝金櫃玉衡經一卷,亦六壬占法。”趙熙曰:“隋經籍志五行有黃帝龍首經二卷,又遯甲敘三元玉曆立成一卷,郭遠行撰。”俞正燮癸巳類稿六壬書跋曰:“道藏‘薑’三至‘薑’六,為黃帝龍首經二卷,黃帝金匱玉衡經一卷,黃帝授三子元女經一卷。抱朴子極言篇云:‘案龍首記。’(器案:遐覽篇亦引黃帝龍首經。)顏氏家訓雜藝篇云:‘吾嘗學六壬式,亦值世間好匠,聚得龍首、金匱、玉軨五變、玉曆十許種書。’其書古雅也。其在目錄者,隋書經籍志五行類有黃帝龍首經二卷,元女式經要法一卷,通志藝文略有金匱經三卷,焦竑國史經籍內有六壬龍首經一卷。檢釋藏笑道論云:‘黃帝金匱何以不在道書之列乎?’知其書周、秦廣行。辨正論出道偽謬篇云:‘元都觀經目六千三百六十三卷,觀中見有本二千四十卷,中諸子論八百八十四卷,黃帝龍首經一部五卷,元女、皇人等譔。宋人陸靜修所上目,經書、藥方、符圖一千二百二十八卷,並無前色,乃妄添八百八十四卷。’釋氏之說,大率嗔妒忿戾,悖其師法,然幸有其言,合之顏氏家訓及隋志,知此數種是古書,久行于世,齊、梁時續收入道藏者。今覽龍首經有吏家、長者、客、諸侯、二千石、令、長、丞、尉,金匱玉衡經有縣官、贅婿,授三子元女經有喚人、白獸,知是遂古相傳,秦、漢間始著筆札,甘、石星經、靈樞、素問之流比。又自唐人校寫,至今未改,彌可寶貴矣。”器案:漢書藝文志數術略有堪輿金匱十四卷,通志藝文略天文類有玉鈐步氣術一卷,五行類有齊人行兵天文龜眼玉鈐經二卷,玉鈐三命秘術一卷,道家類有太上玉歷經一卷。文宛英華二二五引顏之推神仙詩:“願得金樓要,思逢玉鈐篇。”則此“玉軨”疑“玉鈐”之誤。唐沈珣授契苾通振武節度使制:“挺鵠立鷹揚之操,知玉鈐金匱之書。”亦以玉鈐、金匱並言。
〔一五〕器案:德刑,亦陰陽五行生克之說。漢書藝文志數術略五行有刑德七卷。淮南天文訓:“日為德,月為刑。月歸而萬物死,日至而萬物生。”
〔一六〕抱經堂本脫“至”字,各本及續家訓俱有,今據補。
〔一七〕趙曦明曰:“後漢書王符傳:‘明帝時,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章懷注:‘凡反支日,用月朔為正:戌亥朔,一日反支;申酉朔,二日反支;午未朔,三日反支;辰巳朔,四日反支;寅卯朔,五日反支;子醜朔,六日反支。見陰陽書。’又郭躬傳:‘桓帝時,汝南有陳伯敬者,行必矩步,坐必端膝,行路聞凶,便解駕留止,還觸歸忌,則寄宿鄉亭。年老寢滯,不過舉孝廉。後坐女婿亡吏,太守邵夔怒而殺之。’章懷注:‘陰陽書曆法曰:“歸忌日,四孟在醜,四仲在寅,四季在子,其日不可遠行、歸家及徙也。”’”徐鯤曰:“漢書遊俠陳遵傳:‘王莽敗,張竦為賊兵所殺。’注:‘李奇曰:“竦知有賊,當去,會反支日不去,因為賊所殺,桓譚以為通人之蔽也。”’”鄭珍、李慈銘、龔道耕先生說同。器案:論衡辨祟篇:“塗上之暴屍,未必出以往亡;室中之殯柩,未必還以歸忌。”禮記王制:“執左道以亂政。”鄭玄注:“謂誣蠱俗禁。”正義曰:“俗禁者,若張竦反支、陳伯子往亡歸忌是也。”案:今臨沂銀雀山出土漢元光元年曆譜,在日干支下間書“反”字,即所謂反支日也。王符潛夫論愛日篇亦言反支事。
〔一八〕徐鯤曰:“漢書司馬遷傳:‘竊嘗觀陰陽之術,大詳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畏。然其敘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案:當引史記太史公自序。)又後漢書方術傳序:‘子長亦云:“觀陰陽之書,使人拘而多忌。”蓋為此也。’”
算術亦是六藝要事〔一〕;自古儒士論天道,定律曆者,皆學通之〔二〕。然可以兼明,不可以專業。江南此學殊少,唯范陽祖□精之〔三〕,位至南康太守〔四〕。河北多曉此術。
〔一〕盧文弨曰:“周禮保氏:‘六藝,六曰九數。’鄭司農云:‘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贏不足,旁要。今有重差,句股。’疏云:‘此皆依九章算術而言。今以句股替旁要。’案:今所傳周髀,乃周公問于殷高者,即句股之法。”
〔二〕盧文弨曰:“如張蒼、鄭康成、蔡邕、張衡諸人,皆明此術。”郝懿行曰:“案:長安許商善為算,著五行論曆,見前漢書儒林傳。又馬融集諸生考論圖緯,聞鄭康成善算,乃召見於樓上。見後漢書鄭玄傳。王文考與父叔師到泰山從鮑子真學算,到魯賦靈光殿,見博物志。”
〔三〕宋本原注:“□,音亙也。”盧文弨曰:“隋書律曆志中:‘梁初因齊用元嘉曆。天監三年,下詔定曆。員外散騎侍郎祖□奏稱:“史官今所用何承天曆,稍與天乖,緯緒參差,不可承案。”被詔付靈台與新曆對課疏密。至大同十年,制詔更造新曆。’”器案:廣弘明集三引阮孝緒七錄序:“乃分數術之文,更為一部,使奉朝請祖□撰其名錄。”南史祖沖之傳:“(祖沖之)子□之,字景爍。少傳家業,究極精微,亦有巧思,入神之妙,般、倕無以過也。當其詣微之時,雷霆不能入,嘗行遇僕射徐勉,以頭觸之,勉呼乃悟。父所改何承天歷,時尚未行,梁天監初,□之更修之,於是始行焉。位至太舟卿。”此即顏氏所說之祖□。六朝人信奉道教,率於名下綴“之”字;顏氏蓋嫌其一門五世,命名相似,故去“之”字簡稱祖□耳。隋書經籍志子部天文類有天文錄三十卷,梁奉朝請祖□之撰。
〔四〕鮑本“位”作“仕”。
醫方之事,取妙極難,不勸汝曹以自命也。微解藥性,小小和合,居家得以救急,亦為勝事,皇甫謐〔一〕、殷仲堪〔二〕則其人也。
〔一〕趙曦明曰:“晉書皇甫謐傳:‘謐有高尚之志,自號玄晏先生。後得風痹疾,猶手不輟卷。或勸謐修名廣交。謐以為居田裏之中,亦可以樂堯、舜之道,何必崇接世利,事官鞅掌,然後為名乎?作玄守論以答之。初服寒食散,而性與之忤,每委頓不倫。’隋書經籍志:‘皇甫謐、曹歙論寒食散方二卷,亡。’”器案:唐書藝文志有皇甫謐黃帝三部針經十二卷。
〔二〕趙曦明曰:“晉書殷仲堪傳:‘仲堪,陳郡人。父病積年,衣不解帶,躬學醫術,究其精妙,執藥揮淚,遂眇一目。居喪哀毀,以孝聞。’”趙熙曰:“隋書經籍志:‘梁有殷荊州要方一卷,殷仲堪撰,亡。’”
禮曰:“君子無故不徹琴瑟〔一〕。”古來名士,多所愛好。洎于梁初,衣冠子孫,不知琴者,號有所闕;大同以末,斯風頓盡。然而此樂愔愔雅致〔二〕,有深味哉!今世曲解〔三〕,雖變于古,猶足以暢神情也〔四〕。唯不可令有稱譽,見役勳貴,處之下坐〔五〕,以取殘杯冷炙之辱〔六〕。戴安道猶遭之〔七〕,況爾曹乎!
〔一〕續家訓曰:“樂記有之:‘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者也。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欽,而漫易之心入之矣。且君子不可斯須而去禮,是以居處必慎獨而常恭,君子不可斯須而去樂,是以琴瑟無故則不徹。’”盧文弨曰:“禮記曲禮下:‘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徹琴瑟。’”器案:樂府詩集琴曲歌辭:“琴者,先王所以修身理性,禁邪防淫者也。是故君子無故不去其身。”
〔二〕趙曦明曰:“文選嵇叔夜琴賦:‘愔愔琴德,不可測兮。’李善注:‘韓詩曰:“愔愔,和悅貌。”’”器案: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詩,分門集注引“愔愔”作一“音”字,類說作“憒憒”,俱誤。周舍上雲樂:“歌管愔愔,鏗鼓鏘鏘。”
〔三〕曲,琴曲歌辭;解,歌辭段數。琴一曲曰曲,一段曰解。
〔四〕風俗通義聲音篇:“琴,其道行和樂而作者,命其曲曰暢。暢者,言其道之美暢,猶不敢自安,不驕不溢,好禮不以暢其意也。”
〔五〕元刊集千家注分類杜工部詩卷十九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王洙注、宋刊本草堂詩箋三注引“坐”作“座”。
〔六〕御覽七五八引郭澄之郭子:“王光祿曰:‘正得殘盤冷炙。’”此顏氏所本。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又本顏氏此文;師民瞻注曰:“殘杯,謂甕之餘者,香已埋歇;柔肉曰炙,冷炙,謂宿炙也。”
〔七〕趙曦明曰:“晉書隱逸傳:‘戴逵,字安道,譙國人。少博學,善屬文,能鼓琴。武陵王晞使人召之,逵對使者破琴,曰:“戴安道不為王門伶人。”’”
家語曰:“君子不博,為其兼行惡道故也〔一〕。”論語云:“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二〕。”然則聖人不用博弈為教;但以學者不可常精,有時疲倦,則儻為之,猶勝飽食昏睡,兀然〔三〕端坐〔四〕耳。至如吳太子以為無益,命韋昭論之〔五〕;王肅、〔六〕葛洪〔七〕、陶侃〔八〕之徒,不許目觀手執,此並勤篤之志也。能爾為佳。古為大博則六箸,小博則二煢〔九〕,今無曉者。比世所行,一煢十二棋,數術淺短,不足可翫。圍棋有手談、坐隱之目〔一〇〕,頗為雅戲〔一一〕;但令人耽憒〔一二〕,廢喪實多,不可常也。
〔一〕盧文弨曰:“家語五儀解:‘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曰:“有之。”公曰:“何為?”對曰:“為其有二乘。”公曰:“有二乘則何為不博?”子曰:“為其兼行惡道也。”’”
〔二〕此論語陽貨篇文。趙曦明曰:“說文:‘博,局戲,六箸十二棋也。古者,烏曹作博。’方言五:‘圍棋謂之弈,自關而東,齊、魯之間皆謂之弈。’”器案:藝文類聚七四引李秀四維賦序:“四維戲者,衛尉摯侯之所造也,畫紙為局,截木為棋。”則博弈又有四維之名。
〔三〕劉伶酒德頌:“兀然而醉,怳然而醒。”文選遊天臺山賦注:“兀,無知之貌也。”
〔四〕北史高昂傳:“誰能端坐讀書,作老博士也。”
〔五〕趙曦明曰:“吳志韋曜傳:‘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為太子中庶子。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弈;太子和以為無益,命曜論之。’注:‘曜本名昭,史為晉諱改之。’”案:韋昭博弈論見本傳及文選卷五十二,略云:“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翫博弈,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至或賭及衣服,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技非六藝,用非經國,求之于戰陣,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
〔六〕王肅事未詳。
〔七〕葛洪抱朴子外篇自敘:“見人博戲,了不目眄,或強牽引觀之,殊不入神,有若晝睡,是以至今不知棋局上有幾道,樗蒲齒名。亦念此輩末技,亂意思而妨日月,在位有損政事,儒者則廢講誦,凡民則忘稼穡,商人則失貨財。至於勝負未分,交爭都市,心熱于中,顏愁於外,名之為樂,而實煎悴。喪廉恥之操,興爭競之端,相取重貨,密結怨隙。昔宋閔公、吳太子致碎首之禍,生叛亂之變,覆滅七國,幾傾天朝,作戒百代,其鑒明矣。”
〔八〕趙曦明曰:“晉中興書:‘陶侃為荊州,見佐吏博弈戲具,投之于江,曰:“圍棋,堯、舜以教愚子;博,殷紂所造:諸君並國器,何以此為。”’”
〔九〕趙曦明曰:“鮑宏博經:‘博局之戲,各設六箸,行六棋,故雲六博。用十二棋,六白六黑。所擲骰謂之瓊。瓊有五采,刻為一畫者謂之塞,兩畫者謂之白,三畫者謂之黑,一邊不刻者,在五塞之間,謂之五塞。’”盧文弨曰:“廣雅:‘博箸謂之箭。’楚辭招魂:‘菎蔽象棋有六簙。’王逸注:‘蔽,簙箸也。’案:煢,渠營切,即瓊也。溫庭筠詩用雙瓊,即二煢也。”器案:史記蔡澤傳:“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集解:“投,投瓊也。”索隱:“言夫博弈,或欲大投其瓊以致勝;或欲分功者,謂觀其勢弱,則投地而分功,以救遠也。”西京雜記四:“許博昌,安陵人也。善陸博,……法用六箸,或謂之究,以竹為之,長六分。或用二箸。博昌又作大博經一篇,今世傳。”案:究即煢之誤。字又作□,唐寫本王仁昫刊繆補缺切韻卌一清:“□,博□子,一曰投,渠營反。”宋本御覽七五四引繁欽威儀箴:“操碁弄碁。”原注:“瞿營切,□,博子。”隋書經籍志:“梁有大小博法一卷。”唐志又有大博經行棋戲法二卷,鮑宏小博經一卷。劉夢得文集觀博云:“客有以博戲自任者,遲餘觀焉。初,主人執握塑之器,置於廡下,曰:‘主進者要約之。’既揖讓,即次有博齒二,異乎齒負之齒,其制用骨,觚棱四均,鏤以朱墨,耦而合數,取應期月,視其轉止,依以爭道。是制也,通行之久矣,莫詳所祖,以其用必投擲,故以博投詔之。”
〔一〇〕趙曦明曰:“世說新語巧藝篇:‘王中郎以圍棋是坐隱,支公以圍棋為手談。’”器案:藝文類聚七四引沈約棋品序:“支公以為手談,王生謂之坐隱。”能改齋漫錄七引語林:“王以圍棋為手談,在哀制中祥後,客來,方幅為會戲。”則又以手談為王。高承事物紀原九:“王積新碁勢譜圖曰:‘王郎號為坐隱,祖約稱為手談。’由是言之,雖說有小同異,然疑晉以來語也。”案:唐志有王積薪金穀園九局圖一卷,云:“開元待詔。”一作“新”,一作“薪”,未知誰是。
〔一一〕南史朱異傳:“沈約戲異曰:‘卿年少,何不廉?天下唯文義棋書,卿一時將去,可謂不廉也。’”沈戲朱之言,與顏氏此文所論列者合觀之,足覘當時風尚。
〔一二〕盧文弨曰:“憒,胡對切,心亂也。”
投壺之禮〔一〕,近世愈精。古者,實以小豆,為其矢之躍也。〔二〕今則唯欲其驍,益多益喜〔三〕,乃有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之名〔四〕。其尤妙者〔五〕,有蓮花驍〔六〕。汝南周,弘正之子〔七〕,會稽賀徽,賀革之子〔八〕,並能一箭四十餘驍〔九〕。賀又嘗為小障,置壺其外,隔障投之,無所失也。至鄴以來,亦見廣甯、蘭陵諸王〔一〇〕,有此校具〔一一〕,舉國遂無投得一驍者〔一二〕。彈棋亦近世雅戲〔一三〕,消愁釋憒,時可為之。
〔一〕此句上,胡本有“欲”字,未可從。
〔二〕盧文弨曰:“禮記投壺:‘壺頸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徑二寸半,容鬥五升。壺中實小豆焉,為其矢之躍而出也。壺去席二矢半。矢以柘若棘,毋去其皮。’”
〔三〕續家訓“驍”作“驕”,類說、紺珠集四引此句作“今以躍為貴謂之驕”,類說又云:“‘驕’一作‘驍’。”何焯曰:“驍者,似投入而複躍出,掛於壺之口耳而名。”趙曦明曰:“西京雜記下:‘武帝時,郭舍人善投壺,以竹為矢,不用棘也。古之投壺,取中而不求還;郭舍人則激矢令還,一矢百餘反,謂之為驍,言如博之腕梟於掌中為驍傑也。每為武帝投壺,輒賜金帛。’”
〔四〕御覽七五三引投壺變(隋志:“梁有投壺變一卷,晉光祿大夫虞潭撰。”):“謂之投壺者,取名□(他由切)籔,漸而轉易,鑄金代焉。逮之於後,人事生矣。壺底去一尺,其下筍以龍玄,(玄,月中蝦蟆,隨其生死也。橫曰筍,龍蛇之形。)運之以皫(平表切)蝦、(謂龍下皫螭也。)燕尾,(燕識候而歸,人來去有恆,投而歸人,自數之極也。)矢十二,(數之極也。)長二尺八寸。(法于恒矢,古用柘棘。)古者投壺,擊鼓為節,帶劍十二,(入檢類二帶,謂之帶劍。)倚十八,(倚並左右如狼尾狀。)狼壺二十,(令矢圓轉,面於壺口。)劍驕七十八,(帶劍還如後也。)三百六十籌得一馬,(言三百六十,歲功成也。馬謂之近党,同得勝也)三馬成都。”虞氏彼文之燕尾、龍筍,當即顏氏此文之豹尾、龍首。司馬光投壺格:“倚竿,箭斜倚壺口中。帶劍,貫耳不至地者。狼壺,轉旋口上而成倚竿者。龍尾,倚竿而箭羽正向己者。龍首,倚竿而箭首正向己者。”則顏氏之豹尾,司馬氏又作龍尾也。
〔五〕續家訓“尤”作“以”。
〔六〕續家訓、紺珠集“驍”作“驕”。紺珠集又云:“‘驕’一作‘驍’。”
〔七〕盧文弨曰:“陳書周弘正傳:‘子,官至吏部郎。’”
〔八〕盧文弨曰:“梁書儒林傳:‘賀瑒子革,字文明。少通三禮,及長,遍治孝經、論語、毛詩、左傳。’其子未見。”徐鯤曰:“南史賀革傳:‘子徽,美風儀,能談吐,深為革愛。先革卒,革哭之,因遘疾而卒。’”
〔九〕“並能一箭四十余驍”,續家訓作“並能一箭四十余憍三十餘驕”,“憍”當是“驕”誤。
〔一〇〕趙曦明曰:“北齊文襄六王傳:‘廣甯王孝珩,文襄第二子。愛賞人物,學涉經史,好綴文,有伎藝。蘭陵武王長恭,一名孝瓘,文襄第四子。面柔心壯,音容兼美。為將躬勤細事,每得甘美,雖一瓜數果,必與將士共之。’”
〔一一〕文選奏彈劉整:“整語采音,其道汝偷車校具,……車欄、夾杖、龍牽,實非采音所偷。”此文校具,與文選義同,當指小障。校謂校飾也。古鈔本文選顏延年赭白馬賦:“寶校星纏。”注:“校,裝飾也。”傅子有校工篇,言婦人首飾及其它車服輿馬之飾。南齊書輿服志:“受福望龍諸校飾。”又云:“鳳皇銜花諸校飾。”又云:“金輅制度校飾。”又云:“皇太子象輅校飾。”又云:“指南車皆銅校飾。”諸校字義並同。蓋工藝謂之校飾,其物品則謂之校具也。
〔一二〕續家訓“驍”作“驕”。
〔一三〕趙曦明曰:“藝經:‘彈棋,二人對局,黑白棋各六枚,先列棋相當,下呼上擊之。’世說巧藝篇:‘彈棋始自魏宮內,用妝奩戲。文帝於此戲特妙,用手巾角拂之,無不中者。有客自雲能,帝使為之;客著葛巾角,低頭拂棋,妙踰於帝。’注‘傅玄彈棋賦敘曰:“漢成帝好蹴鞠。劉向謂勞人體,竭人力,非至尊所宜禦,乃因其體作彈棋。”則此戲其來久矣。’”器案:御覽七五五引彈棋經後序:“彈棋者,雅戲也,非同于五白梟橛之數,不遊乎紛競詆欺之間,淡薄自如,故趨名近利之人,多不尚焉。蓋道家所為,欲習其偃亞導引之法,擊博騰擲之妙自暢耳。”夢溪筆談十八:“彈棋,今人罕為之。有譜一卷,蓋唐人所為。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巔為小壺,四角隆起,今大名開元寺佛殿上有一石局,亦唐時物也。李商隱詩云:‘玉作彈棋局,中心最不平。’謂其中高也。白樂天詩:‘彈棋局上事,最妙是長斜。’謂抹角斜彈一發過半局,今譜中具有此法。柳子厚敘棋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戲也。”老學庵筆記十:“呂進伯作考古圖云:‘古彈棋局,狀如香爐。’蓋謂其中隆起也。李義山詩云:‘玉作彈棋局,中心亦不平。’今人多不能解,以進伯之說觀之,則粗可見。然恨其藝之不傳也。魏文帝善彈棋,不復用指,第以手巾拂之;有客自謂絕藝,及召見,自抵首以葛巾拂之,文帝不能及也。此說今不可解矣。大明(當作“名”)龍興寺佛殿有魏宮玉石彈棋局,上有黃初中刻字。政和中取入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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