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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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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1年2月4日,奥尔佳生下了儿子保罗。毕加索对自己的这个“复制品”十分感兴趣。他每天都要给小保罗画素描,而没有一张完全相同,可见他是详细地记录了儿子的生长变化过程。此后的三四年时间里,毕加索丝毫不为达达主义的叫嚣所动,他以深厚的亲情和坚定的信念,创作了系列画《母与子》。

  画中,母亲的眼睛虽然是向下看着孩子,可她温柔怜爱的目光却照亮了整个世界。那双手,修长、瘦削,它是一把锁,将战争、瘟疫、饥饿等一切灾祸都锁在了外面。孩子,你好好吃奶吧,你快快长大吧,你是妈妈的好宝贝……孩子仿佛听懂了妈妈的话语,他吐出乳头,抬眼望着,胖嘟嘟的小手摩娑着妈妈的下巴;妈妈尽量低下头,就着孩子,给他以更多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即使是古典主义大师、大大师,也难以画出这样的作品来。因为,在这些画里,技巧已经不是什么东西了,整个画面洋溢着的,倾诉着的,都只有一个字,那是全世界最深沉、最博大、最激动人心、最有力量的一个字——爱。这与他的早期成名作《科学与仁慈》的主题是一脉相承的。

  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绘画也变得更加稚拙纯真。1921年夏,他创作的《三乐师》即透露了立体主义的新信息。在这幅画中,毕加索力求造型简单,着色不分明暗,让人感到一种内在的旋律。人物的手不像过去老是夸大,而是缩小到极限,以突出庞大的身躯,画面反而显得明快、有趣。

  毕加索在表达爱情、亲情、友情时,几乎全部使用纯粹的、经典的现实主义手法,融入画中的是他的信念、感激和依恋之情;而在表现自己对社会生活与人类命运的理解时,他则采取变形的立体主义方式,写在画上的常常是他的愤慨、忧虑和思索。毕加索与达达主义及其他主义的显著不同在于,他不是为艺术而艺术,为哗众取宠而求新猎奇,他热爱生活,忠实于生活,顽强地与命运抗争。他是生活的强者,是命运的主人。毕加索在同马利亚斯·德·萨伊阿斯的一次谈话中说:“我在艺术上采用过几种风格,决不能被认为是向一种不明确的绘画概念迈进的步骤。我并不指望找到终极的解决途径,那是愚蠢之至的想法。我从未做过试验和实验,每逢我有一种意思要表达时,我总是使用那些我认为适当的方式。不同的主题毫无例外地要求不同的表现方法。”

  第九章 超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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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纪之交是一道巨大的裂痕,海潮汹涌,惊涛拍岸,常常诞生振聋发聩的声音、翻天覆地的事业和龙腾虎跃的人物。它们经受礁岩的挤压、孤独的煎熬以及暴风雨的洗礼,由一股缓缓运行的潜水,应运而生,应时而起,汇聚成訇然磅礴的洪流。

  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夹缝中喷涌而出的洪流,对人类思想产生划时代意义的有三股: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和尼采的生命意志学说。马克思着眼于宏观社会的解放,是人类奔向自由乐园的指南针。而弗洛伊德和尼采则注重个人身心的释放,主张从幽秘的潜意识领域和沉睡的生命意志王国唤醒自己,成为自身的主人。

  青年毕加索初来巴黎时,就是一本尼采的《权力论》振奋了心灵疲软的他。而在他称雄画坛的时候,他又敏感地发现了弗伊依德。

  弗洛伊德是奥地利的一位精神病医生,他最初醉心于达尔文学说。1881年在维也纳大学获医学博士学位,而后开办诊所。由于弗洛伊德对精神病患者的心理活动有着独树一帜和苦心孤诣的研究,他终于成为享誉世界的心理学家。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潜意识是一个特殊的精神领域,它具有自己的愿望冲动、自己的表现方法和特有的精神机制。在潜意识中,隐藏着各种为人类社会伦理道德、宗教法律所不能容忍的动物式本能冲动。

  他有一个形象的比喻,潜意识是一间大房,意识是他隔壁的一间小房,两房之间有一张狭窄的门,而且还有一个“守门人”——前意识。潜意识中的各种冲动,只有经过“守门人”批准后才能成为意识,因为“批准”的很少,所以有一个小房间足够了。而大多未经批准的憋在大房内,就形成了压抑。

  潜意识中有许多冲动,尤其是性冲动,非常调皮,它们往往趁“守门人”夜深休息时分,悄悄溜到小房里匆忙过一回“意识”瘾,赶在天明前又溜回大房去。这就是人们司空见惯而又莫名其妙的“梦”。

  早在1897年11月4日,弗洛伊德的代表著作《梦的解析》就被出版商印行,但第一版仅发行了600本,还花了8年才卖完。该书问世后18个月间,没有一本学术期刊提到过这本书。10年后,人们似乎是一夜之间挖掘出了它的价值,接连印了8版,译成几十种文字,风行宇内。

  弗洛伊德的学说使毕加索的画风又有了明显的变化,当然,这主要还是他情绪变化的结果。

  他和奥尔佳已处于“冷战”状态。奥尔佳感到毕加索越来越回到他自己的内心,他厌恶应酬,在集体场合总是一言不发。一旦她对刚才的宴会津津乐道,或者不乏嫉妒地赞赏某位女士的衣装,就要招来他严厉的斥骂。奥尔佳被迫从社交场合回到了家庭,她过剩的精力转化为强烈的占有欲,她到富庶的邦德街为丈夫买了笔挺的服装,还有绸领带。毕加索丝毫也不领情,他一针见血:“你这等于为狗买一条金链子。”奥尔佳每天都要换一套衣服,昂贵的料子令毕加索眼花缭乱。

  毕加索不反对奥尔佳去打扮,但他自己总是穿着那身旧衣服,他惯于把钱花在那些能激发他灵感和幻想的古怪东西上,要不就资助经济较拮据的朋友。奥尔佳最不满毕加索对朋友比对她还好,耶科来得很勤,他和毕加索“耳鬓厮磨”的样子刺激了奥尔佳。她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成功地将耶科从家里驱逐出去。

  有一天,毕加索外出回来,见奥尔佳正在房里哭泣,他关切地问她哪儿不舒服。奥尔佳支支吾吾,欲说还休。毕加索觉得有些异样,盘根问底。奥尔佳就扑进毕加索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说:“你的好朋友耶科来过了,他见你不在,欲对我非礼。我说你马上就要回来了,才把他吓走。你怎么有这样好的朋友啊!”

  耶科进修道院以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情种,当初和费尔南多就眉来眼去的。毕加索因为有了伊娃,耶科又是最支持他的朋友,才没有追究。这回,毕加索打算不客气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中了奥尔佳的埋伏。

  翌日,耶科一如平常,兴冲冲地来和毕加索聊天。不料,却吃了一瓢冷水。毕加索看上去是在专心致志地画画,却满脸的阶级斗争,从鼻孔里“哼”出的气体充满了蔑视和绝情。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耶科抠不出毕加索一个词儿,他气极了!

  耶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冷静而又诚恳地给毕加索写了一封信,询问事情的原委。毕加索一收到耶科的信,就明白可能是上了奥尔佳的当,但他执拗的脾性使他不能低头,他没有回信。

  他们各自都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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