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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班牙土地 在马德里海明威除了同玛萨有来往外,同其他外国记者的来往主要有赫伯特马修斯和赛弗顿迪尔默。这两人在马德里的时间都比海明威久。迪尔默在七月内战爆发时就来了;马修斯却是十一月份来的。马修斯个子又高又瘦,态度拘谨严肃,瘦削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一看到他,海明威就想起另一个人——沙沃纳罗拉。迪尔默,外号汤姆,三十刚出头。是英国牛津大学的毕业生。身高大约六呎,体重二百二十二磅。在海明威看来,迪尔默大概当过“英国的红衣主教”。比起他的同伴马修斯来,在关于共产党人左右共和国命运方面的热情就更低了。他也不完全象马修斯那样对生活充满信心,认为几个月来,生活在被围困着的马德里城,作为一位新闻记者,他感到非常满意。总比整天坐在巴黎办公桌旁没完没了的抄写好得多。但海明威的看法比马修斯还要好。他在弗罗里达旅店住了两个星期之后,产生了一种人力所不能控制的自由感觉,仿佛他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小孩,没有家庭、船只、家里各种用具和其他物品。 四月间,他一心扑在制作电影文献纪录片上。这部片子准备取名为《西班牙土地》。他常常同制片主任佐罗斯·伊凡斯和不爱讲话的摄影师约翰弗诺在一起。伊凡斯中等身材,身体结实,一头浓密的赤棕色头发。有点象个左派知识分子,艺术家和共产党人。他开始对海明威施加影响,充当他的政治指导员,并设法使人相信,他的朋友最终将成为集体运动中一个真正的成员。 制作电影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当他们跟随在忠于共和政府派军队的坦克和步兵通过塔朱纳·摩拉塔地带的丘陵地带时,从大山那边吹刮过来的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散落在他们身上,眼睑和鼻子内外。使摄影机的玻璃镜头蒙上厚厚一层灰。九日晚上海明威一直狂饮到深夜。接着张开眼睛躺在床上,连续几个小时倾听着反对派炮轰忠于共和政府派在卡拉宾塞尔附近的阵地。清晨六点刚过,伊凡斯就来敲他的门,建议立即出去开始工作。据可靠消息说,忠于共和政府派军队将向驻守在马德里以西及以北卡沙大山岭对面的反对派阵地发动攻势。于是他们两人加上美联社记者汉克戈雷尔和摄影师弗诺,来不及吃早饭就出发了。反对派的大炮不断地轰击皇家狩猎山林小屋附近的林地。不一会,他们一行发现他们往山下走得太远了,将看不见两军交战的情况。于是又倒抄回去,重新爬上山坡,气吁吁,汗流浃背,最后来到树林东端一处高地上。这个地方十分适中,两军对峙,交战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看到一队步兵正沿着与对面山坡成直角的一条壕沟前进。三架忠于共和政府派的轰炸机正向反对派的地面防御工事轮番轰炸。炸弹落地开花,掀起了巨大的火烟柱,遮住了他们的视线,看不到对面山脊上的情况。海明威和他的同伴显然暴露了目标,敌人的狙击手立即向他们开火。弗诺立刻匍匐前进寻找一个可以存放摄影器材的安全地方。后来他选了一处在几间山间住屋前面的一个水泥平台。从那里朝下望,山谷西边很宽很长的地带一目了然。这里的房子由于几个月来炮火的轰击,已经伤痕累累,残缺不全。不过有间房子的顶楼还安然无恙。他们便凭借这有利地势开始工作。海明威给这个地方起个名称,叫“故园”。这时他突然想起他的祖父安德森在比奥克派克大街那幢自己的房子。他们用破布蒙在摄影机上伪装起来。整个下午用来观察、拍摄战场上的动态。由于地势相隔太远,拍摄的效果不理想。海明威后来描述当时的情况说,“我们离目标大约有一千码远。坦克车看起来象泥色小甲虫在树林里瞎冲乱跑,不时射出一道道火光。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象玩具人,时而平卧在地上,时而向前爬行,时而奔跑……随着坦克向前推进,漫山遍野都有他们的人。” 黄昏时候,他们把大型摄影机抬下楼去,拆除三角架,分作三节。每次扛一节迅速穿过这幢房子的危险过道,躲在一堵石墙背后。当他们来到空空荡荡,铺着鹅卵石的广场的时候,一架德国单翼飞机正在轰炸附近的忠于共和政府派军事阵地。飞机一下子朝他们飞过来,他们慌忙猫着身子低着头迅速找地方躲避。幸好敌机驾驶员在完成任务后驾着飞机轰隆隆越过马德里城上空返航。 第二天一大群人蜂涌到“故园”那个地方。其中有多斯帕索斯、马修斯、西德·弗朗克林,汤姆迪尔默、玛萨和弗尔基尼亚·科勒斯等。海明威尖刻地批评保守派的坦克部队行动太缓慢。不料深深激怒了迪尔默。海明威特别小心谨慎,他说,“我们千万不能暴露目标,免招来敌人的炮弹。”他后来评论说,由于计划不当,从而招致了当天下午忠于共和政府派的猛烈攻击。夕阳的余辉帮了他们的忙,使他们的摄影机能清楚地拍下摩里斯部队的活动情况。海明威说,“要是你想引起敌人对你开火射击,你只要拿起一副双筒望远镜,去掉伪装,敌人就会向你开枪。那时候就够我忙上一整天。” 海明威同玛萨的真正接触,可说是最近才开始的。迪尔默十分欣赏玛萨捉弄海明威,使他入迷。但他自己在她面前并不显得奴颜婢膝。当然,迪尔默根本不知道海明威和玛萨已经相爱了。直到后来,反对派一颗炮弹把他们住的那间旅店的锅炉炸开了,热水到处流淌,把那个地方弄得一塌糊涂。这时秘密暴露了,他才幡然大悟。当房客们从他们的卧房出来到楼下寻找回避的地方时,他看见海明威陪玛萨从卧房里出来。他还特别注意到那位法国作家赛恩特爱克斯普里。他房里贮藏着很多不久前买回来的葡萄。他站在楼梯头,手里挽着一个盛满葡萄的篮子。当每位女士下楼经过时,他一边彬彬有礼地拿出葡萄,一边十分和气地用法语说,“夫人,请品尝一点葡萄吧!” 海明威现在呆在旅店里的时间不多。先后有几个司机开着车送他到市郊各地两军阵地上进行采访。原来的司机托马斯走后,来了另一个人。他开的是一辆官方的汽车,带来了四十公升的汽油。第三个司机是个目无章法的农村小伙子,名叫大卫。这位年青人满口下流话,海明威感到不堪入耳。大卫一直对战争抱着美丽的幻想,直到有一天,他目睹反对派一颗炮弹落在广场附近的地方,把一群排着长队等买蔬菜的妇女炸死炸伤了好几个。于是他离开了马德里,到一个叫塔约的乡村去。当时伊凡斯和弗诺正在那个地方拍摄影片《西班牙土地》的内景。大卫走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来接替大卫工作的是一位叫希波里托的人。他粗壮有力,沉默寡言,工作起来一本正经,很能干。海明威断定希波里托一定在西班牙殖民帝国的军队里当过兵。 欧内斯特很快结识了许多军事人员。其中同他来往较多的有:美国赴西班牙志愿飞行员怀梯道尔,据说他是洛杉矶警察署验证处雇请的人员;弗朗克丁克,来自离彼格特不远的阿堪萨斯州的第维特。还有一位朋友叫拉蒙雷瓦勒,海明威在巴黎时就认识他。不过他那时年纪还小。此外,他在巴黎认识的现在在这里的古斯达武·杜朗上校。过去他在学校念书并从事过音乐创作。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当上了少尉。后来在忠于共和政府派统治集团里他得到迅速提拔,如今他当上第六十九师师长,驻守马德里东部的托雷扬地区。昔日在巴黎初识,如今在马德里友情加深。杜朗象路易斯金塔尼拉那样,由艺术家变成军人。海明威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起他来。显然,他是把杜朗作为他“群英”中的一员看待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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