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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其实,契诃夫的态度是鲜明的,他一方面不直接介入大学生的抗议运动,一方面又在通信和谈话中,公开抨击政府的野蛮镇压。从萨哈林岛考察回来之后,他对沙皇政府的专制制度越来越憎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憎恨之情日趋强烈,但他仍反对任何暴力行为,不同意高尔基主张的“战斗的社会主义”。

  然而,在这次大学生罢课事件中苏沃林不出契诃夫所料,又充当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他对学生采取了强硬态度,并亲自撰写了两篇文章谴责罢课学生,他的报纸遭到了知识界的抵制和各方面的围攻。苏沃林当时正生着病,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便写信给契诃夫请求为他辩护和出主意。

  契诃夫在回信中坦率地批评了那两篇文章,指出苏沃林“对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轻率地发表意见,为政府侵犯人权充当辩护士。”他说:“国家的概念应当建立在受法律约束的多种关系的基础之上,否则,便是唬人的、扼杀人们想象力的空洞概念。”

  几周之后,他在另一封信中进一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一旦人们失去了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他们就会以愤怒而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主张,而在政府看来,他们采取的这种方式是大逆不道的,不能容忍的。但是,倘若允许新闻自由,思想自由,那么人们希望得到的安宁就会出现,即使不能持续很久,至少也会同我们的生命一样长久。”

  当时有人指控苏沃林接受了政府1万卢布的赏赐和法国参谋部的资助。

  契诃夫说:“而《新时代》却尽力去提高这种与之不相称的声望。人们认为你在政府中是个有影响的人物,并且冷酷无情,而《新时代》的行为又一次使这种先入之见得以在社会上长期流传。”

  契诃夫对苏沃林的批评切中要害,表明了他鲜明的政治态度,自然使苏沃林大失所望,伤透了心,苏沃林的夫人为此大动肝火,骂契诃夫在危难时刻不念旧情,反友为敌,落井下石。

  从德雷福斯事件,马克斯出版事件到大学生罢课事件,他们俩人之间原来的深情厚意就像一个抛物体一样,急剧下降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4.奥尔加和艺术剧院

  在国外休养了将近1年时间,契诃夫的身体有所恢复,但病情并未完全好转,他过于乐观地估计自己的健康状况,不顾亲人和医生的劝告,又像往常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起来,他一边搞文学创作,一边行医,同时参加社会活动,筹建梅里霍沃小学。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自豪地说:“我的机器又运转起来了。”

  事情确实如此,整个夏天在梅里霍沃庄园里,虽然像往常一样来访的朋友络绎不绝,上门求医的农民川流不息,但他仍然没有放下自己的笔杆子,凭他过去收藏的生活素材,写出了《姚尼奇》《套中人》《醋栗》《关于爱情》四个短篇小说。后三篇的特点是同一地点里两个主要人物都是教师布尔舍和兽医伊万·伊凡尼奇。

  短篇小说是契诃夫文学创作中最突出的成就,他写短篇和中篇得心应手,而写长篇则不是他所向往的。这与他一贯主张写短文,长话短说,快出作品,反对过分夸张和冗长有关。但是,他也曾设想写一组相同地点、相同人物联系在一起的故事,虽然不能组成一部长篇小说,起码也能构成一组同一主题的连续故事,《关于爱情》等三篇小说正是这样的作品。

  《套中人》是以塔甘罗格语法学校为背景写成的,这篇小说对当时沙皇俄国监狱般的社会黑暗进行了深刻的揭露、讽刺和批判,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套中人》是一篇世界名著,成了全世界普及性读物,许多国家至今还把这篇小说编入中学生、大学生语文、文学课本。

  这期间由于环境的恶劣,疾病的反复,契诃夫又产生了苦恼沮丧心情,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连自己的“情人”——文学写作也厌倦起来。然而这时从莫斯科传来了一个消息,莫斯科艺术剧院决定上演他的《海鸥》,邀他去看排练。这无疑给了他一剂良药,这使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莫斯科艺术剧院,是由俄国两位著名社会活动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丹琴科于1898年创建的,原来叫莫斯科通俗艺术剧院。剧院标名“通俗”,主要强调了新剧院的民主主义倾向,其民主主义的表现首先是它演出的独特风格和表现生活的独特方法。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主张表演艺术必须以内心体验,即感受同角色相类似的情感为基础,将内心体验过程作为演员创作的主要步骤。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丹琴科及其领导的艺术剧院是俄国当时的进步剧院,它充满了创造活力、勇敢精神和创新胆识。这种精神及其表演理论和方法,同在创作形式和创作风格方面的革新家契诃夫是一致的、相吻合的,这就成了往后契诃夫和艺术剧院友好交往的深厚基础。

  《海鸥》这出戏就是以写心理活动、情感体验来塑造人物形象的,而艺术剧院在表现角色的内心情感方面有较深的艺术功底,艺术剧院决定上演《海鸥》。

  契诃夫与艺术剧院的友好往来就是从“艺术家们”决定为失败了的《海鸥》恢复名誉为契机的。

  艺术剧院重新激起了契诃夫对戏剧舞台的欲望。

  但在得知艺术剧院把《海鸥》列入计划演出剧目之一时,契诃夫长时间犹豫不决,他担心艺术剧院是否能演出成功,艺术剧院也有类似想法。如果《海鸥》的演出再一次遭受失败,对契诃夫的打击将更大,很可能最后毁灭他的健康。但“艺术家们”已经深刻认识了自己,坚信有能力演好这出戏,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丹琴科的一再说服,契诃夫同意了,于是契诃夫怀着兴奋的心情看了1898年9月3至4日的两次彩排。当从头到尾看完第一幕彩排之后,他信心来了,原来的担心消失了,他感到演员们对剧中角色有深刻的理解。

  在这次排演场上契诃夫认识了自己未来的妻子奥尔加·克尼佩尔,那时她刚从戏剧学院毕业,年方28岁,宽宽的脸庞极富表情,一双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满头秀发浓密乌黑。她的美貌和演技把契诃夫吸引住了,然后契诃夫又观看了《沙皇费尔多》的彩排,奥尔加在剧中扮演伊丽娜,契诃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竟然忘记了阴冷潮湿的大厅里寒气逼人,一直看到终场。

  5.为病所迫

  契诃夫健康状况中的美景良辰,未能持续多久。随着秋天的来临,他的病情再次出现反复,又开始吐血了,他不得不遵从医生的嘱咐,中断参加《海鸥》的排练,告别长期眷念的莫斯科,到气候温暖的南方去度过俄国漫长的冬天。

  1898年9月18日契诃夫到达雅尔塔,在一座面临海滨、满院鲜花的别墅里租了两个房间作临时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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