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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彼得与之鬼混的女人虽多,但他一生中真正动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刚刚爱上的伊丽莎白·沃伦佐娃小姐。这是个脚微跛,眼睛斜视,塌鼻梁,脸上还有天花留下的斑斑点点的女人。在大公的眼里,她居然比自己娇美的妻子更有吸引力,叶卡特琳娜对彼得的嗜好大惑不解。她虽然出身名门,是副枢密大臣米歇尔·沃伦佐夫的侄女,但彼得决非是为了政治勇于牺牲爱情的阴谋家。她爱上沃伦佐娃惟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合乎他的口味,不会让他产生自惭形秽的想法。与她丑陋的外貌相配的是她的粗野性情。她嗜酒如命,贪恋床铺,正好可以陪大公醉生梦死;她爱好唱歌,嘶哑的嗓音与大公在琴上的胡奏配合默契;她举止粗俗,动辄破口大骂,相形之中,大公的扮鬼脸,做丑相倒还略显文雅。

  因此,大公一见到她就像找到了知音。多年来,叶卡特琳娜以其聪明才智和优雅举止使彼得自愧不如,自卑自弃,以致对她疏远、冷落。如今沃伦佐娃来了,她使彼得产生了自信心,一种相见恨晚,天生一对的感觉在彼得的心里油然而生。

  4.彼得笑着对妻子的情人说:“你这个傻瓜,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要知道我从不吃醋。”

  大公的冷落和谢尔盖·萨尔蒂柯夫的离去,使叶卡特琳娜过了一段短暂的隐居式的生活。但这段日子很快就结束了,1755年秋天,英国同法国的关系十分紧张,为了同俄国重新结盟,英国选派了善于交际的查里·汉布赖·威廉斯爵士作为新任大使来到了圣彼得堡。他虽然已经46岁,但仪表堂堂,举上文雅,见识广博,是社交场中的弄潮儿。一到圣彼得堡,威廉斯先生便千方百计接近伊丽莎白女皇,只要有女皇参加的舞会,他便使出浑身解数,企盼得到女皇的青睐,幻想着法国前任大使拉谢塔迪侯爵的艳遇在自己的身上再现。然而,他白白浪费了不少感情。伊丽莎白女皇对他的多情虽然心有所会,但从未有过亲昵的暗示;尤其是当威廉斯想和她谈两国结盟的事情时,她不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借故躲开不见。威廉斯眼看就要有辱使命,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别人。

  转向谁呢?未来的皇帝彼得大公似乎无足轻重,他从不过问政治,也没有谁听他的话,当今的俄罗斯帝国,除了女皇,能够呼风唤雨的就是别斯杜捷夫,但他是个狡猾的狐狸,捉摸不透。据说他与大公夫人已和解,并且在极力讨好她,那么就从大公夫人身上下手吧。威廉斯爵士不愧为老练的外交家,他很快就重新找到了突破口。但是一开始他就受到了冷遇。他听说过叶卡特琳娜和美男子萨尔蒂柯夫、切尔内绍夫的风流韵事,便颇为自信地向大公夫人频频出击,殷勤地与她跳舞,殷勤地与她交谈。叶卡特琳娜虽然和蔼可亲,但却没有表示更多的热情,而且往往同他交谈时,目光却盯着他身边的随员,年轻潇洒的波兰人斯塔尼斯劳斯·奥古斯特·波尼亚托夫斯基。威廉斯爵士终于明白了,46岁的他对大公夫人显然失去了吸引力。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只好让位于波尼亚托夫斯基。

  此人年方24岁,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身材略显单薄,与英俊的萨尔蒂柯夫相比,他显然略逊一筹,但他的长处在于他的翩翩风度和高雅的谈吐。他出身于波兰名门望族,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知识渊博,通晓数国语言,思维敏捷,谈吐机敏而富有哲理;他还游遍欧洲,在巴黎,著名的乔富林夫人①曾收他为“干儿子”,对他十分器重。叶卡特琳娜生平就仰慕法国风度,向往伏尔泰精神。她似乎从波尼亚托夫斯基身上看到了这样一种精神和风度。沉寂多时的热情又在她身上迸发出来了。

  ①乔富林夫人(1699-1777),曾在巴黎举办沙龙,是当时许多著名哲学家的聚会中心。

  波尼亚托夫斯基虽然在巴黎上流社会受过熏陶,但毕竟是一个情场新兵,在大公夫人面前常常显得腼腼腆腆。加之他听说切尔内绍夫、萨尔蒂柯夫都是因为和大公夫人有染,所以被遣出了宫廷,他这个外国人如果再重蹈覆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心存胆怯,驻足不前。别斯杜捷夫知道叶卡特琳娜寂寞难耐,一心想讨好她,便怂恿纳里希金再牵一次红线,把波尼亚托夫斯基引至大公夫人的房间。

  纳里希金本来就是个酒色之徒,而且也是叶卡特琳娜的备用情夫。

  在遭受萨尔蒂柯夫冷落的日子里,叶卡特琳娜总是隔三岔五地把纳里希金唤到床头,聊以解渴。所以,他对大公夫人的底细了如指掌。现在,既有别斯杜捷夫的怂恿,又有大公夫人的渴望,他自然乐意效劳。其实,波尼亚托夫斯基对叶卡特琳娜的美貌艳羡不已。在他的眼里,叶卡特琳娜“第一次分娩后,身体刚刚恢复过来,同那些美妇人一样,她情韵当时正处于巅峰状态,肌肤白皙得让人目眩神摇,金色的头发,弯弯的长眉,希腊型的鼻子,十分性感的嘴唇似乎在招引人们的亲吻。圆润的手臂,纤细的腰肢,身材不高,步履轻盈而优雅,话语温柔,笑起来轻松愉快。①”在纳里希金的引导下,波尼亚托夫斯基终于在一天晚上壮着胆子走进了叶卡特琳娜的卧室。

  ①参见《波尼亚托夫斯基回忆录》。

  此时的叶卡特琳娜已经脱胎换骨了。初遇谢尔盖·萨尔蒂柯夫时的那个单纯、幼稚和钟情的叶卡特琳娜已随萨尔蒂柯夫的远去而消失了。

  新生的叶卡特琳娜虽然依旧热烈、多情、纵欲,但增添许多冷静与矜持。她决心不再让自己迷失在男人的怀抱里,不再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男人的感情上。她决心像一名骑士驾驭烈马一样支配男人。她很自信地说:“在我的头脑中占支配地位的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想法,而不是妇人之见。人们可以从我身上发现,除了男人的思想与性格之外,我还具有一个娇媚女人的吸引力。①”叶卡特琳娜决心把自身的优势发挥出来,让所有的男人一个个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年轻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就心甘情愿地充当了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的第一个试验品。

  ①引自《叶卡特琳娜二世回忆录》。

  那天晚上,叶卡特琳娜故意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缎子睡裙,柔和的灯光下,她那美妙的胴体若隐若现,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法国香水的芬芳。波尼亚托夫斯基进来了,面对美人,情欲难禁,但毕竟有所顾忌,不知如何是好。叶卡特琳娜却镇静地微笑着,等待着,直到波尼亚托夫斯基试探着扑上来,热烈地拥抱她,亲吻她,叶卡特琳娜终于第一次支配着一个男人度过了疯狂的一夜。

  尽管叶卡特琳娜分娩后一直和大公分居,但波尼亚托夫斯基的频繁出入仍然很不安全。于是,他们有时借着夜幕的掩护,乘坐马车来到郊外纳里希金的家中,在那里俨如夫妻般随心所欲做爱。冬天,波尼亚托夫斯基就乘坐雪橇在皇宫外面等她。有一天,他们差点弄出了人命。波尼亚托夫斯基对这次险情记忆很深,他说:“在我等她的时候,一名下级军官走过来,在我身边转了几圈后,盘问我几个问题。我头戴一顶大软帽,身披肥大的皮大衣。我佯装打瞌睡,就像一个恭候主人的仆人那样。当时,天气寒冷,我却觉得浑身发热。那个军官刚走,大公夫人就来了。这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晚上,倒霉事接连不断。途中,我们的雪橇重重地撞在一块石头上,她被抛了下去,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上,我还以为她死了呢。幸亏她只是受了轻伤,我连忙把她扶上雪橇。由于出门时忘了带卧室的钥匙,回家后她只好站在门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宫女偶然过来,给她开了房门。①”有了这次惊险之后,他们一般就不再在晚上躲出去了,干脆冒险在紧靠大公卧室的叶卡特琳娜房间里寻欢作乐。

  ①引自《波尼亚托夫斯基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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