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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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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家的那条街叫做“大学图”,一栋栋全新的房子都有两层楼高的门廊,用高大的木柱撑着,漆色各家不同,以资分别。她家的房子是深蓝色的,门廊则漆成浅蓝。 珍从前门进了屋子。我顺着车道开到后头,发现房子富丽堂皇的门面之后只是个小平房,建筑师似乎是想尽了办法把南方式的华厦和奴隶住的破房融于一体。一道葡萄藤篱笆把她家和邻居家的后院隔开来。 车库的门上了锁。我绕过车库,开到侧窗旁。这是个双车库,只有一部车停在里头,是绿色的宾士车,和史丹开的黑色敞篷车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珍从房子里把后门打开。她露出惊骇的表情,跑过草地,来到车库的侧窗外。 “他们没在车库里面吧,有没有?”她问。 “不在。” “谢天谢地。我刚才还以为他们是自杀还是干嘛了。”她也站在我身边往窗里瞧。“那不是我们的车。” “是谁的?” “一定是那女孩子的。我想起来了!她跟史丹昨天晚上是各开各的车回来的。她真敢,竟然把自己的车留在我的车库里。”她转身面对我,脸色凝重。“而且,她还睡了龙尼的床。我不喜欢这样。” “带我去看看。” 我跟着她穿过后门。这房子已经显露出弃屋之象,厨房里,还没洗的碗碟堆在碗槽和流理台上;炉上的平底锅有半满的凝结油块,煮锅里的东西闻起来像豌豆汤,看起来却像是一块块干裂的绿色泥浆,还有苍蝇到处飞来飞去。 小孩的房间在二楼,墙壁上贴满可爱动物的图片。床单又皱又乱,那位女客人似乎一整夜辗转难眠。她唇上的口红印像个签名般留在枕头上,枕下压着一本小说(绿色华厦)(英国自然景观作家W.H.Hudson描写热带森林的小说),绿色的封皮已经褪色。 我翻到书的扉页。里面夹了个书笺,上面刻着一个天使还是女神的,正拿着孔雀羽毛笔在一卷纸上写字。书笺上的名字是“爱伦·苏东”,名字下头另外还有个铅笔签名:“杰瑞·柯帕奇”。 我合上书,塞进我的夹克口袋里。 § 4 珍跟在我后头走进房间。 “还好他没跟她睡在一起。” “你先生昨晚在哪里睡?” “他的书房。” 她带我去看一楼的那个小书房。房里架子上有几排书,一个关上的拉盖书桌,一张破旧的坐卧两用沙发,床头还立了个灰色的档案钢柜,活像个衣冠冢。我转头问珍:“史丹平常都睡在这里?” “你问了不少很私人的问题。” “你得习惯这点。我就当作他平常都睡在这里好了。” 她脸红了。 “他晚上都在弄他的档案,他不喜欢我去吵他。” 我试探地拉了拉档案柜的第一个抽屉。抽屉锁上了。 “他在这里放些什么样的档案?” “他爸爸的档案。”她说。 “他爸爸的档案?” “史丹替他爸爸准备了一个档案,把他挖到的所有点点滴滴都存在里面,其实没有多少。还有所有的假线索——他曾经跟几十个人谈过或书信往来,想要找到他父亲的下落。这几年来,他主要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她又用嘲讽的语气加上一句:“起码我还知道他晚上都在哪里过夜。” “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其实不太清楚。很可笑吧,这么多的资料——”她轻敲档案柜的金属边框,“史丹其实根本不提他爸爸的。对于这件事,他几乎是避口不谈,他妈妈更是绝口不提。我只知道他过去是太平洋步兵团的一个上尉。史丹有一张他父亲穿制服的照片,他长得很帅,笑起来很迷人。” 我看看四周用三夹板拼贴起来的墙壁。除了一本商用月历之外什么都没有,月历上的白纸黑字依然写着“六月”。 “他把他爸爸的照片放在哪里?” “塑胶护套里,这样才不会破损。” “照片为什么会破损呢?” “因为他得把照片拿给别人看。他还有几张他爸爸在打网球、骑马打马球、驾驶游艇的照片。” “我猜他爸爸很有钱吧?” “确实很有钱,至少我婆婆是很有钱。” “而她的丈夫却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了她和这些钱?” “我是这么听说的。” “那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史丹跟他妈妈都不谈这件事。我只知道我公公跟那个女人私奔到旧金山去了。今年六月,史丹跟我在旧金山待了两个星期,他带着他爸爸的照片在旧金山到处查访,几乎走遍了整个市区,才肯罢休。我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他跟着我们回来。他原本想把工作辞了,在湾区继续找下去的。” “要是他找到了他爸爸,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我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说他爸爸离家的时候他十一二岁,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史丹现在二十七岁……那有十五年了。” “他辞掉工作,经济上负担得起吗?” “哦,他负担不起。我们欠了一屁股债,是向他妈妈还有其他人借的。可是他愈来愈不负责任,我只能尽量要他保住工作。” 她看着房间空空如也的墙壁和那个好几个月都没变动的日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有没有档案柜的钥匙?” “没有。钥匙只有一把,史丹带在身上。他把拉盖书桌也都锁起来,他不喜欢我看他的信。” “你觉得他跟那个女孩一直在通信吗?” “我不知道。到处都有人写信给他,我都没打开过。”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她说她的名字是‘小珊’,至少她是这么告诉龙尼的。” “我想看看那部宾士车的登记号码。车库有钥匙吧?” “这我倒有,我把它放在厨房里。” 我跟着她走出房间,进了厨房。她打开碗橱,从一根钉子上拿下钥匙。我用钥匙打开车库。那部宾士车的钥匙插在钥匙孔上。我没找到登记证明,不过置物箱里面有张皱巴巴的汽车保险发票,抬头写着:“罗杰·安密特先生”,地址是圣德瑞莎市新月街十号。我把那个名字和地址抄在我的黑色笔记本里,然后钻出车外。 “你找到什么没有?” 我打开笔记本看。 “你认识这个罗杰·安密特吗?” “恐怕不认识。不过新月街是高级住宅区。” “而且那部宾士车要不少钱。史丹的那位老同学好像很有钱,要不然就是她偷来的。” 珍很快做了个要我降低声音的手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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