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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住所,”聂斯捷伦科说道。他在老朋友中间觉得不自在,似乎无意中成了一个外人。

  “谢谢,华连廷,你是真正的朋友,”斯坦尼斯拉夫说道。“不过,一个人要是拿到新的证件、又改变了身份,谁也不会妨碍他重新在某个无关紧要的旅馆住下来。”

  “可是谁能担保总局不会下命令,所有的管段民警不会在自己的辖区内检查旅馆、在最近两天内住进来的男人中进行筛选呢?”聂斯捷伦科问道。他感到将军正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几乎脸都红了。

  “这么说,所有的人都反对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啰?好吧,咱们撇开旅馆。我想,原先的克格勃还留下了一套又破又脏的住房做秘密联络点吧?”斯坦尼斯拉夫问话一出口就窘住了。“行了,就算我没有说这种蠢话。维尔丁不会把手榴弹放在口袋里而又指望别人找不到。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当出头鸟?让列夫·伊凡诺维奇拿点聪明主意出来。”

  “认输啦,胆小鬼”古罗夫问道。“我跟你说过一百遍,纪年是从基督诞生开始。”

  “从路灯下互相射击开始!”克里亚奇科急得抓耳挠腮。“大尉干吗要呆在旅馆附近?克格勃人员需要‘伊万’,但他们不相信他,对他进行监视,担心这家伙悄悄溜掉。那么他究竟会呆在哪儿呢?”

  “在郊外哪个有人守卫的府邸,”聂斯捷伦科小声推测道。

  “说不定在夏威夷!”古罗夫冷笑道。

  “你怎么好意思,上校!”奥尔洛夫很不客气地说。“我要是每次都唠唠叨叨埋怨你……算了。伙计们,你们干得不错。你们实际上已经把那个‘伊万’的行踪推算出来了。他以流氓行为或小偷小摸的罪名被抓起来,关在预押间里,或者用现在的说法,叫——”

  “临时隔离室,”聂斯捷伦科接着说道。

  “实际上就这些了,”奥尔洛夫总结道。“剩下的就是把人找到和抓住。”

  “要是能想出一项条文作依据,让我们能把他抓起来,那倒挺不错,”古罗夫说着耸了耸肩。

  § 第十三章

  古罗夫头一次走进柯托夫家的住宅。格里戈利和娜斯佳是悄悄结婚的,没有请任何朋友出席。格里戈利很少讲假话,除非是出于侦查工作的需要,可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连眼都不眨一下就编出一段故事,说他已恋爱多年,前天才有了圆满的结局,登记结婚,而他这个铁了心的老单身汉现在已有家室了。克里亚奇科为这事儿嚷嚷了一阵,说是贴心的朋友越来越少了,“丧事”办完了才通知人家,分明是不让大伙儿合理合法地痛痛快快喝一顿。聂斯捷伦科则简短地说,犹太人生性吝啬,所以格里戈利连他自己的“丧事”也乐于“捂住”,不过这事并不由他来决定。古罗夫听出柯托夫言不由衷,但他认为没有必要去深究。一个人想说点假话,那就让他说吧,成家可是件神圣的事业。

  格里戈利本想邀几个密友举行一个简朴的酒宴,但娜斯佳坚决反对。来聚会的都是侦查员,格里戈利是奉上司的命令认识未来的妻子的,这事儿瞒不过他们,会有人取笑,飞短流长,说是这人搞糊涂了,本该把姑娘带进监狱,他却把她带到了结婚登记处。

  总之,格里戈利对婚礼的事秘而不宣,下班后几个人在办公室喝了一杯就各奔东西了。

  古罗夫早就记住了一点:一切不愉快的问题都该由当头儿的解决,因此格里戈利躺在急救院这条消息由他古罗夫上校带到格里戈利家中。在此之前一天一夜,人们给娜斯佳打电话时都哄着她,说是她丈夫有急事到州里去了,眼下跟他联系不上。

  总之,古罗夫头一次走进柯托夫家的住宅,一眼就认出了娜斯佳。他对她产生好感是在谢列梅季耶沃机场小卖部里,当时密探正在那里站着喝咖啡。最好的防御是进攻,这一点连国家杜马的代表都知道。

  “您好。”古罗夫把鲜花递给娜斯佳,鞠了一躬。“我得事先告诉您,美人儿,隐瞒刑事犯罪是要受刑事处罚的。只有目光短浅或过于自信的人才会试图欺骗一个妇女。”

  娜斯佳把花扔到床头柜上,抓住古罗夫风衣的翻领,把他拖到前厅。

  “他怎么啦?”

  “活着!没事儿……”

  “咱们走!”娜斯佳上下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家常罩衫,吃力地在身边椅子上坐下来,开始穿鞋。

  “人家不会让我们进去,”古罗夫跪下来帮娜斯佳穿上轻便鞋。

  “那是你们进不去!”娜斯佳大模大样地挺起肚皮说。“我们进得去!”

  古罗夫压根儿就没有反驳她,扶着她下了楼梯、坐进汽车。一路上他详细讲述了子弹打中了哪个部位,怎么穿进去,哪里伤着了,哪里没有伤着。他讲了因大出血而产生的危险。古罗夫心里十分清楚,没有任何言语能像实话实说那样使她得到安慰,是真是假闻一闻、尝一尝就知道了,女人则只消伸手一摸便能辨别真假。

  娜斯佳真的摸了摸古罗夫的肩膀,用手掌摸了摸他的脸,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眼下格里沙得呆在家里,直到孩子出生。”

  古罗夫随即想起,几个伙计在戈奇什维利公爵那里办了保险。

  “也许我说的话不中听,那么,娜斯佳,请您别责备我,”古罗夫小心翼翼地说,但随即决定不谈保险的事,换了个话题:“格里戈利的生命没有危险,但他需要的是安静,请您务必要沉住气。”

  娜斯佳尖刻地看了古罗夫一眼,说道:“格里沙老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说他的首长有多聪明。”

  “人都是会犯错误的。”古罗夫把车停在接诊部附近,他从车里跳出来,给娜斯佳拉开车门,然后搀着她的手登上台阶。

  斯坦尼斯拉夫和聂斯捷伦科坐在值班室里,在一个年轻军官的协助下编写临时隔离室一览表。当然啰,印好的一览表是有的,可是民警分局的变动和临时隔离室的重新调配比重新印刷有关文件要快。

  “被拘留人员的名额多久才变动一次?”斯坦尼斯拉夫问道。

  中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聂斯捷伦科捅了捅克里亚奇科的腰,小声说道:“你在部里呆得太久了,上校先生。临时隔离室就像个穿堂院,一些人进来,另一些人出去。”

  “容易跑掉吗?”斯坦尼斯拉夫小声问道。

  “那得看是什么人、什么地方,”聂斯捷伦科答道。“假如抓起来的是特别危险的人,那是一回事;假如是喝醉酒打了一架,谁也不知第二天早晨是罚罚款还是认为小事一桩、办个手续拉倒,那么这种人不用押送就会叫他出去买包香烟。也有这种情形:某个人因杀人嫌疑被抓进来,可是值班人员却不知道。”

  “那么我们怎么开展工作呢?”斯坦尼斯拉夫惊讶地问道。

  “您怎么下令就怎么干呗,”聂斯捷伦科尖刻地答道,“将军说了,那人是因为流氓行为或小偷小摸被拘留的。照他看来问题已经解决了。可是谁到莫斯科的临时隔离室去找那个‘伊万’呢?就你我两个人吗?你这位民警侦查员忘了,每一个临时隔离室里,或者简单一点,用过去的叫法——每一个预押间里都有一半的人不在。一个在进行审讯,另一个出去了,第三个在车库里跟民警一块儿喝酒,还有一个带去作司法鉴定去了。因此你我就像丛林里的长尾猴一样,只能到处乱窜。”

  “那么你昨天干吗不做声呢?”

  “你们昨天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不想让你们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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