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语文教学与提高语言运用能力
作者:王 宁
要在应用中学习语言知识,在实践中把握语言规律。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的语言都需要学习,并且要互相参照着学习。中学语文教学要吸收当代新的研究成果,增加一些新的语言知识点。陈旧与无用的知识应当排除,有用的、成熟的知识应当介入。什么是有用又适合中学生的知识呢?比如:
树立正确的语言观。对语言社会功能的了解,对母语学习和第二语言学习不同规律的认识,对汉语的特点的了解,都属于语言观的问题。就拿对汉语特点的认识来说吧,启功先生对汉语构词、造句的灵活性有十分精辟的论述,他说:“汉语的语句和它所表达的思想,可能长短、伸缩、繁简、正反……自由变换。随时随处加入、撤出某个词,即使句义全变,句子仍然成立。这是字、词、句的句形、句义的灵活性,也是它的优越处。”他形象地比喻说,这种灵活性“好比玩具‘七巧板’和‘积木’,移动变化可成各种形象。这只是他讲到汉语特点的一个方面,像这样理论精辟、论述深入浅出的文章,我们很少在语文课文中选用。这些年来,我们对自己母语的特点和优越性讲得太少了,用英语的规律来附会汉语,极大地威胁着母语的安全,如果在语文课里也不去进行这方面的教育,还要在哪里去做这个工作?
对词汇语义系统性的认识。前面举到的词义引申的例子,还只是涉及到多义词义项的相互联系,其实,在整个社会语言中,词汇和它的意义都是有系统的,只是因为言语作品对语言的使用是没有次序的,使语言内部存在的系统被掩盖了。中学阶段不需要自己去描写这种系统,但应当引导学生逐步积累、不断梳理词汇和意义关系的脉络,使他们对语言的系统产生感觉,从而引起他们对探讨语言问题的兴趣,提高观察和运用语言的敏锐性。所以,有些过去没有引进中学教学的语言理论,应当适当引进。例如,词义的引申、词语的分化、古今汉语的沟通,都应当深入浅出加以适当的阐释,用以指导阅读和积累。
借助语言和言语区别的理论,对语言社会性和言语作品经验性的了解,把语言与传意的知识引进语文教学,指导学生学会在理解作品时将语义转换为文意,在积累词汇时将文意转换为语义。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在这里举两个古代诗歌注释的例子:
孟浩然《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清代章燮注:“新,添。”
李白《春思》:“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清代章燮注:“低,叶盛貌。”
在《宿建德江》中,如果我们把“新”理解为“新鲜”,的确很难理解这首诗的含义。张燮讲成添——更添加了乡愁,符合诗意,但“新”没有“增加”的意思。同样,在《春思》中,“低”本来不需要解释,而张燮解释为“叶盛貌”。草如碧丝,又长又密;桑多叶果,压低树枝,这的确是春天的景象,但“低”没有“繁盛”的意思。要了解这种注释,必须懂得词义注释与文意注释的区别。这两个注释都是文意注释。《宿建德江》抒发了羁旅之人的思乡之情,因为日暮,加上看到渚上别人家里的炊烟,思乡之情更加浓厚。《谷粱传•定公二年》:“言新,有旧也。”《庄公二十九年》《僖公二十年》:“言新,有故也。”——这都可以看出,“新”是“旧”的延续,所以解释为“添”。这是“新”在诗中的言语意义。树枝被压低,是叶和果实盛多的缘故,“低”是具体的形象,“盛”是低枝的原因,这也是对言语意义的解释。文意注释是中国古代训诂的一种惯例,很多人看不懂这种注释,用语言的概括意义理解这种注释,不经转换,就以为“新”有“添”义,“低”有“盛(多)”义,常常产生词义理解上的错误。从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语言与言语的理论,对理解作品和解释作品的意义,有多么大的应用价值。
在说到语理教学需要更新内容时,有一种情况必须指出:在语文课程改革中,常常产生这样的矛盾,一方面,我们感到过去的教材内容陈旧,需要更新;一旦需要增加新的内容,又认为“太难”,不敢尝试。其实,从学生的角度看,新知识和陈旧的知识,对于他们都是新的,只要过渡知识不缺乏,难度都是一样的。有用的知识,可以引导实践的知识,在实际言语作品中可以找到印证的知识,比之陈旧的、用不上的知识,只能更有趣,更容易理解,也就更好学。问题在于老师对难易程度的感觉常常来自自己是否熟知,而新知识是需要学习的。必须走出以自己是否熟知来作为衡量难易度标准的误区,才能真正解决语文教材更新的问题。至于以上知识如何阐释、如何运用,在本文中难以一一说明,留待以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