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吸烟人

作者:(美)戴维.希克勒




  “年轻人,”萨姆森说,“你没发现尼科尔很有魅力吗?”
  道格拉斯闭上了他的嘴。他一直盼望着一位电视知识竞赛的主持人突然从窗帘后跳出来。尼科尔穿着那件难以置信的黑礼服坐在他对面,用那双蓝眼睛不屈不挠地看着他。第一次,道格拉斯实在地考虑如果她是他的人,事情会是怎么样的。他想起了与他约会的最后一个女人,莉莲·马克斯,她喜爱爵士乐。他想象握着尼科尔的手,开着敞篷汽车把尼科尔带到蒙托克,收音机里放着鬅克乐,他知道她喜欢。他的脸红了。
  “宗教不是问题,”萨姆森气势汹汹地说。“尼科尔向我保证,你是美国新教圣公会的教徒,和我们一样。她钦佩你的才智,而你总是给她‘A’。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道格?”
  “道格拉斯,”波丽特说。“你真地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特别是现在,我们已经见了面。”
  道格拉斯笔直地坐着。“是的。唔。我想说,尼科尔比我小十一岁。这看起来不是……问题吗?”
  “不是,”萨姆森说。“我比波丽特大十二岁。”
  “克尔切科先生,”尼科尔说。“你知道嘛,克尔切科先生,在过去的几个世纪女孩子经常在十四岁就结婚并生儿育女?”
  “我们不要太仓促就谈到什么生育问题。”萨姆森咯咯笑道。
  “这不是中世纪,尼科尔。”道格拉斯最终咽下一口白兰地。“你甚至还没上大学。”
  “噢,我就要上了,不是吗?”
  “她当然要上。”波丽特听上去不太高兴。“我的女儿决不会因为自己的丈夫而放弃接受教育。”
  “现在,继续,”道格拉斯说。
  “嗨,”萨姆森愤愤不平地说。“你可以握着我女儿的手,道格。我们会给你一些启动资金,但进普林斯顿大学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不要试图使她脱离那儿。”
  “我不会。”
  “不存在脱离的事。”尼科尔说。
  道格拉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需要用一下洗手间。”他说。
  “噢,该死,”萨姆森说。“谁不要呢?”
  波丽特指着一条走廊,“右边第三个门。”
  道格拉斯大步快速走出房间。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想起了他带来的没端出来、还没有吃的德式蛋糕。他回忆起曾上过的一堂教育课,在课上教务长告诉过他要提防女性学生和她们对他的迷恋。
  这就是那个什么吗?道格拉斯想。迷恋?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道格拉斯正准备把门完全推开,这时他听到从里面传出马桶冲水的声音。
  “对不起,”他不由自主地说。他往后退了一步,惊呆了。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轻推开,一只黑猫步出了洗手间。它在道格拉斯脚边停下来,抬起头直视着他。
  “约翰·斯特普尔顿,”道格拉斯喃喃自语。
  “喵,” 约翰·斯特普尔顿应到。
  这猫轻轻咬了一口道格拉斯左脚的趾头,便径直沿走廊而去,消失在阴影里。
  真荒唐,道格拉斯想。这个晚上,这个家庭,这只猫,所有的东西都疯了。但这只猫似乎是个征兆,不知何故。道格拉斯在水池里洗了洗脸和手,研究了一下他那可笑的发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做这一切的同时,他都在想着尼科尔。他想起了尼科尔总是带着的简单的柱形银制的耳环。他回忆起她凭记忆默写下的梅尔维尔,她对格雷厄姆·格林小说的敬重,打曲棍球时她紧握球棒那股毫不手软的劲儿。她最喜爱的电影是《费城故事》,一个不容争议的最爱。在一次关于道德规范的辩论中,道格拉斯听到她激昂地反对死刑。他还看过她手里抱着一位教员的孩子。
  “我想和尼科尔单独谈谈,”道格拉斯说,当他重新回到邦纳一家当中时。
  “当然可以,”萨姆森说。
  “单独,单独。”波丽特疲倦地对道格拉斯笑笑。
  “用我的书房。”萨姆森站起来,握握道格拉斯的手。
  
  他们单独在一起。书房的门关着。尼科尔脱了鞋,坐在躺椅上;她的小腿并放在身体的一侧。房间的另一头,道格拉斯坐在一把木椅的边缘上。椅背最上端的那根横木雕刻着纹章。道格拉斯想那大概是邦纳家族的徽章,但他没有问。
  尼科尔把她的指节捏得噼啪作响。“过一会儿,我就要开始叫你‘道格拉斯’,而不是‘克尔切科先生’。”
  “噢,真的吗?”
  尼科尔叹了一口气。“克尔切科先生,请听着。我想说几句。”
  道格拉斯集中注意力。一对已婚夫妇就坐在门外的绿色沙发上,喝着白兰地,还可能抚摸着约翰·斯特普尔顿。在书房里,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顽固的年轻女人。
  “克尔切科先生,”尼科尔说,“你知道我很聪明。我能够很好地思考和阅读,在你十九岁时你也能这样。但我同样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的,克尔切科先生。”
  道格拉斯看着尼科尔。她是严肃的,他想。她极度地认真。
  “我知道,”尼科尔说。“我知道人们还没找到爱的人就进入围城有多久了。我年轻,但我明白孤独的滋味。”尼科尔擦擦自己的脚。“听着。我知道我可能不太理智,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屏住了呼吸。他的脊梁骨感到了点什么——可能是害怕。
  “就像今晚,”尼科尔说。“《李尔王》那事。但可能有些东西你还不知道。上个星期我在“电影论坛”看到了你。”
  道格拉斯的脸再一次红了。
  “他们在放格雷戈里·派克的《枪手》。上个星期二九点档。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广告,我恰好知道你会在场。所以我也去了。”
  道格拉斯努力回忆自己那天晚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带了哪种糖果。法兰绒衬衣?加米熊 ?
  “我坐在你后面五排,看着你的侧影。我看得出你喜欢扮演酒吧招待的那个家伙。你知道,来自《码头风波》 的那家伙。”
  道格拉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是对的,他想。她只有十九岁,但她是对的。
  “无论如何,你娶我也好,不娶也好,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尼科尔长出一口气。“那不好,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一直闭着眼,他在听着。
  “你的生活方式不好:你举起的所有重量,你跑的所有路程,你看过的所有电影。这是不对的。这是孤独。”
  道格拉斯又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的曲线、她的鬓角,但还有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活跃在她眼睛深处的东西。
  “你是一个好老师,但你只是在消磨时间,道格拉斯。我看得出来。”
  胡说,道格拉斯想。接着他想,怎样?我怎样在消磨时间?
  “我能从你指定的书籍,你打的领带,一切东西看出这一点。”尼科尔没有咬她的头发。“你准备好了,道格拉斯。为这个女人,你应该结婚的这个女人。”尼科尔耸了耸肩,只是轻微地。“我认为‘她’就是我。我曾和一些家伙约会过,我了解世界是怎样的,并且——唔,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什么?”道格拉斯脱口而出。他端着酒杯的手在颤抖,所以他放下杯子。他觉得他快哭出来了。“你是不是——”道格拉斯换了个说法。“你爱我吗?”
  尼科尔拍拍自己的脖子,吮了一口白兰地。“看,我已经进入普林斯顿大学。我已经有外面那么多传家宝可以读。我只想对你说,你应该有个女人和你一起看电影,而她应该就是我。我准备好了,她就是我。”
  道格拉斯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踱起步来。他想叫喊、猛击或者被人猛击。他渴望一些他知道是怎么一种感觉的东西。他阔步穿过房间,来到尼科尔面前,不确定要做什么。
  “放松,道格拉斯。”尼科尔在躺椅上往后移动。
  “不。”道格拉斯摇摇头,转身继续踱步。“不要‘放松,道格拉斯’。你必须现在告诉我点什么。我三十一岁了,而且我是——我是你的老师,请务必。我的意思是——这——看,回答我,现在,尼科尔。”
  “好,”尼科尔低声说。“我爱。”
  “这是真的吗?我是说,你……爱我?”他无法相信自己问出的话。
  “我准备好这样了,”尼科尔说。“我认为这是一种恭维,但我没法做得更好。”
  道格拉斯停止踱步。“我要疯了,”道格拉斯温柔地说。“我站在这,两条腿稳稳地站着,但我要疯了。”
  

[1] [2] [3] [4]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