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致总统先生的一封信

作者:加布.哈得孙




  20500
  华盛顿中心区
  宾夕法尼亚大街 1600 号白宫
  尊敬的美国总统乔治·布什
  1991 年 10 月 17 日
  尊敬的总统先生:
  那情景恍如昨天,我记忆犹新,先生。是的,我们见面那天的情形将永远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就像我人生风雨航程中的灯塔。我记得我跟您说的第一句话,希望您也同样记得。当时我站在队列里,说:“切达干酪的确更好吃,先生!”——您得知我老家在威斯康星州,就问我切达干酪是否更好吃。那时,我半带微笑,而您对我眨眨眼,于是我知道我们有了某种关系,您才是真正懂我的人。
  我很抱歉。我是说很抱歉这封信给弄得一塌糊涂,刚才我不得不用湿纸巾擦掉一摊鸟粪。您瞧,用纸巾一擦字迹就模糊了。刚才我正在回味“切达干酪的确更好吃”时的情景,一摊鸟粪就掉了下来。我想,既然只能趴在这树上给您写信,撞上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所能说的只是,如果没有湿纸巾,简直难以想象这封信会成什么样子!
  总之,家里和后备兵团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初次会面,而且请您放心,一旦小吉米长大了,能理解这次会面的意义时,我一定会将这事告诉他。考虑到万一远在德州的第一夫人巴巴拉·布什或您的儿子乔治(我在“六十分钟”特别节目里看到过你们和你们名为“西部十字军”的家庭农场)还没有听说过我——您的朋友美国海军陆战队后备兵团的一等兵詹姆斯·拉维恩——的故事,我特意附上一张我们俩的合照(用回形针别在信纸的左上角)。照片上的您戴着防毒面具,而我没有戴,因为您知道,兵团的人每天都让我们服反生化战药片,所以我们就不用戴了。乖乖!我在那儿服的药片比我一生服的还多。不过您别误会,万一萨达姆真的发动生化战,那些药片还真能救我的小命呢!如果萨达姆生化战中的“魔鬼毒气”来了,想钻进我们的嘴巴、鼻子和肺里,那些红色的药片准会在那儿说:“喂,萨达姆的魔鬼毒气,别痴心妄想了!想钻进这个美国人的鼻子和嘴巴?没门儿!绝对没门儿!难道你不知道美国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国家吗?赶快滚回老家吧,钻进萨达姆·侯赛因那个魔鬼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里去!滚蛋吧,魔鬼毒气!”
  您还记得在沙特时您跟我说的那些事吗?让我们重温那段记忆吧。您来的那天非常炎热,脑袋在头盔里就像鸡蛋似的,恨不得可以烫熟。那会儿,我们用迫击炮炸死了几名伊拉克边境士兵,有几位兄弟刚刚埋掉他们的残体。我们赶到现场时,先生,那真是一片狼藉,可惜您没能看到!我们跳下“悍马”查看炸后的情形,简直就像观看全国教育协会在纽约举办的现代艺术展(我们在新闻上常常可以看到),只见地上炸出了一个黑洞,里面满是烧焦的木头、冒烟的残肢,以及血呀、毛发呀、沙土呀什么的。我得承认,看着那种景象,我不由得想到,人生是一段多么漫长而奇特的旅程啊!
  所以,那天下午,我正趴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给拉维恩太太和小吉米写信,跟他们讲轰炸的事,突然,有位士兵探进头来大声喊道:“总统来了!总统来了!快点儿,伙计们!总统来了!出去列队,队员们!快步前进!快!”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久很久以来,我做梦都想见到您,先生。所以,我衣服还没整好就冲出帐篷,像脚底生风一般跑去列队,我是第一个站好队的士兵,动作可快吧!接着,一眨眼工夫,队里的其他士兵也都各就各位了。您的直升机降落时,我们全都自豪地站在那儿,直升机卷起了漫天风沙,我们的眼睛都睁不开,一个个又咳又吐的,最后不得不扭过头去。您的直升机第一次准备着陆时,是朝着我们正头顶方向直冲而下,您还记得吗,先生?在最后时刻,我们只好四散逃开,那情景准像成群的斑马从狮子身边亡命逃窜一样——我们在“探索”频道里常常看到这种镜头。
  接着,您跳下直升机,格里菲斯上尉向您敬礼,然后你们俩就走进了他的帐篷。当然,我不知道您跟格里菲斯上尉当时谈了些什么,但肯定是最高机密,因为你们在帐篷里待了近两个小时呢,而我们当然全都立正不动。我想,如果我说,当时因为知道美国总统在不出 30 码的地方商讨重大战略,我立正时感到无比自豪,那么,先生,我只是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等您出来时,嗯,怎么说呢,您简直是展示了超凡的领导才能。您原本可以轻易地登上直升机飞走了之,谁都不会有任何想法,但那可不是一位优秀领导人的行为,对吧,先生?是啊,先生,我跟您说吧,就是中国古代的孙子从您那儿也能学上一两招呢!因为您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径直走进队列,并停下脚步跟每个士兵聊上几句,鼓舞我们的士气。哎呀,当您快走到我面前时,我可紧张了,心脏都恨不得要跳了出来!顷刻间,您,乔治·布什总统,就站在了我、一等兵拉维恩的面前。也许您当时有点儿纳闷,先生,不过,是的,您的声音的确有点儿怪,但那是因为您一直戴着面具。我是说,任何人戴着面具说话,声音都会有点儿怪,但不是每个人都听起来像《星球大战》中的黑勋爵维德,可您的声音就很像他,不紧不慢,只是您的更酷一些。
  总之,那会儿我立正不动,您走了过来,还说起了切达干酪。接着,您说:“放松点儿,孩子。”您还问我是否明白为什么来这儿,我回答说,是的,先生,我非常明白。我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保卫美国人民!”您说我说得太对了,然后,您探过身来悄声说道:“你知道我想要你干什么吗,列兵?我要你到科威特去踹萨达姆的屁股!”我说:“遵命,先生!”我的声音太大,您不由得倒退一步,而您的两名护卫立即冲上前来,用手枪抵住了我的后脑勺。不过,先生,我之所以回答得那么大声,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接受了一项由美国总统直接下达给我的命令。也许我当时在其他士兵面前表现得有点儿自豪过头了,可我们俩在那之前刚刚建立起了那种特殊的关系,而且,您猜怎么着?当然,您已经知道了,我们不仅进了科威特,还踹了某位裹着头巾的蠢驴要员的屁股!
  先生,我知道,这会儿您也许正忙于治理自由世界,可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们解放科威特的那个光荣日子里的一些细节:我们像骑兵一样进发,全速穿越已被扫清地雷的沙漠小道,最后直逼目的地“主输油管道”。“阿帕奇”和“眼镜蛇”在空中盘旋,向伊拉克步兵、坦克和车辆发射炮弹,谁让他们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竟然从我们的路线穿过呢!而我,一等兵拉维恩,高高地坐在“悍马”上,从沙丘上颠簸而过。我们所有人都神情严峻,全副武装,因为,谁知道在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呢!远远看去,只见第一批油井火光冲天,浓烟弥漫。一时间,我还以为真的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了,或者说得更准确些,以为是到了地狱。就这样,在万能上帝的派遣下,我们来到了这里——依上帝所命重回圣地,将黑暗王子驱逐出去。
  临近科威特时,我们不断收到无线电特别报道,说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装甲师和伊拉克军队在机场上交火,我们班被派去增援。我们驾驶三辆“悍马”,突破机场周围的铁丝网,沿着飞机跑道一阵狂轰乱扫。正在那时,我们又听到另一则报道,说机场楼顶上有一名狙击手。于是,我和士兵布里克斯跳下“悍马”,冲过乱糟糟的场地,进了主楼。通往楼顶的门紧锁着,我用塑胶炸药炸开了它。我们端着 M16 步枪穿过烟雾冲上楼顶时,眼前所见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先生。布里克斯说:“哪儿有什么狙击兵呀!那小可怜会受伤的。”他说得没错,因为整个楼顶上只有一条狗,一条小猎犬,嘴里插着根木棍。布里克斯起身朝那儿冲去,我突然想起有关越共的孩子屁股里插着点燃的炸药棒冲向美国大兵的故事,便大声喊道:“布里克斯,回来!快回来,布里克斯!”但布里克斯却抱起小猎犬,满面笑容地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猎犬的嘴里确实只是一根木棍,不由得嘘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随着“咔哒”一声,只见一只手榴弹飞过楼顶,落在布里克斯的靴子边。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的布里克斯扔掉小狗,猛地被炸到了半空。您得明白,先生,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儿,真的!布里克斯的身体向后扭曲,就像一个完美的后滚翻动作,接着拦腰断成两截,然后七零八落地散在楼顶上。士兵布里克斯就像一张电影票似的被撕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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