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心即为家

作者:[澳大利亚]西·阿斯特里 作 徐 凯 译




  西·阿斯特里(Thea Astley, 1925—2004),澳大利亚女小说家,生于布里斯班的一个天主教家庭,1947年毕业于昆士兰大学,曾在昆士兰州和南威尔士州的小镇上做过5年中学教师。婚后回到悉尼,1968年至1980年执教于麦夸莱大学。1988年被昆士兰大学授予荣誉博士学位。2004年8月在新南威尔士州的拜伦湾去世,享年78岁。
  阿斯特里著有13部长篇小说《牵猴子的姑娘》(Girl with a Monkey, 1958)、《长舌妇之歌》(A Descant for Gossips, 1960)、《穿着考究的探险家》(The Well Dressed Explorer, 1962)、《迟钝的本地人》(The Slow Natives, 1965)、《一船乡亲》(A Boat Load of Home Folk, 1968)、《追随者》(The Acolyte, 1972)、《友好之杯》(A Kindness Cup, 1974)、《晚新闻中的一条报道》(An Item from the Late News, 1982)、《海滩勤务队长》(Beachmasters, 1985)、《到达廷河》(Reaching Tin River, 1990)、《尾声》(Coda, 1994)《彩虹的多重效果》(The Multiple Effects of Rainshadow, 1996)、《干旱地区》(Drylands, 1999),3个短篇小说集《寻找野菠萝》(Hunting the Wild Pineapple, 1979)、《曼哥在下雨》(It's Raining in Mango, 1987)、《短篇小说集》(Collected Stories,1997) 和一部中篇小说《消失之点》(Vanishing Points, 1992)。《穿着考究的探险家》、《迟钝的本地人》、《追随者》以及《干旱地区》四部小说分别于1962年、1965年、1972年、2000年获迈尔斯·弗兰克林奖,《彩虹的多重效果》1997年获迈尔斯·弗兰克林奖提名,她本人于1989年获怀特文学奖。
  阿斯特里与澳大利亚文学泰斗帕特里克·怀特关系密切。她说,许多作家都影响过自己的创作,但是怀特、约翰·奇弗、海明威以及纳博科夫对她的影响尤其重大。她的小说对历史和昆士兰北部地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的天主教家庭背景也使她乐于探讨天主教义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小说往往情节晦暗,充满了对澳大利亚白人神话以及建立同质社会的观点的挑战。
  阿斯特里有在小镇教书的经历,对小镇生活比较熟悉,所以许多作品都是以小镇为背景,且多用俚语,主要反映澳大利亚小镇居民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念,并对其中狭隘的地方主义和市侩习气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她以怪人自诩,在她的小说世界里有不少怪异人物形象。她同情澳大利亚原住居民,认为是英国人毒害、枪杀了澳大利亚原住居民,把疾病了传给他们。这种同情在《曼哥在下雨》中通过对芒姆布勒一家命运的描绘,得到了深刻的体现。
  这里介绍的《心即为家》译自《来自澳大利亚的故事》。小说通过奈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故事展现了“被偷走的一代”(Stolen Generations)澳洲原住民的生活,以及他们与白人之间的冲突。小说大量使用非标准英语,不少段落不使用标点符号以营造紧张气氛,读起来扣人心弦。在小说中,白人兰斐夫妇对奈丽的帮助与其说是表达了作者的理想,倒不如说是表达了她的无奈。作者希望白人能够真正和澳洲的原住民和谐共处,而实际情况却是原住居民的生存空间日渐逼仄,不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一个种族将面临灭亡。
  译者
  
  那天早上来了很多人,警察,政府里的人,要把孩子们从沿河的营地中带走。开始是无言的恐惧,心扑扑直跳,接着是哭泣,妇女们四散奔走,想要把自己的孩子拽走,男人们生着闷气,在他们从未听过的白人法律面前无能为力。即使是警察看着那些哀号着的女土著居民也觉得没劲。他们倒是希望土著人能打一架,真的,那样的话他们出手时就会感觉心安理得一点。
  但是没人还手。那帮家伙接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了。
  消极被动在他们的五脏六腑生了根。
  比吉·马博的儿媳妇抢过自己的儿子穿过灌木丛向河边逃去。她那瘦得皮包骨头的双腿移动得飞快,足以越过警察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上周在烟草镇附近的一个营地里就发生过。她的堂妹鲁思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会好好抚养她的,”他们告诉鲁思。“把她带到很大的学校里读书,教她礼仪,嗯?你喜欢你的孩子成为正派的人并且知道耶稣吗?”
  他们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让鲁思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谁啊?
  她不明白。她只知道这是她的女儿。他们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接着就开始动手了。
  那是一场令人害怕的激烈战斗:妈妈紧紧拽住小女孩,而小女孩则紧紧攫住妈妈的衣服,福利人员与警察一起拖,孩子在嚎叫,别的孩子的妈妈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把自己的孩子牢牢抓住,不知所措,四周没一个男人,男人都被骗出营地了。
  鲁思只能低声地啜泣,但是后来当警察开始把她的孩子拉上汽车时,她开始尖叫起来。叫声撕破了天空,而且把它拉到了自己身上。
  她开始追那辆车,追了两英里路,直到有个警察,他骑着马,冲她大吼,她理都不理,她跑啊跑啊跑啊,他在后面骑马急追,还打她,一下两下,劈里啪啦地响,他的大皮鞭正好抽在她的脸上,疼痛与哭叫声混在一起,她跑进了路边的树林,警察就赶不上了。她一直跟着汽车跑,在树林里拼命向前跑,但是根本就没用。他们太快了。后来,火车从烟草镇方向开来,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警察把她从马车上举起来放到火车车厢里时,她的两条黑乎乎的胳膊和腿一直在挣扎。
  “你会有其他孩子的,”奈丽·马博安慰她。“ 你会有其他孩子的。”但是鲁思一直坐着,没心思做事情。就那么坐着摇摆着哭着喊着,别的女人也帮不上忙,她们的孩子也被带走了,而且男人们非常愤怒一个劲地喝酒,如果能弄到酒的话,他们的怒气像灌木丛的大火。
   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土地。猎场。河流。鱼。都没了。新的上帝来了。古老的传说还都是关于杀人的。老人们都记得杀人的事。
  “现在他们把我们的孩子抢走了,”杰克·马博对他的父亲比吉说。“现如今我们给白人生孩子。他们难道自己不能生孩子吗?什么都抢走了。土地。孩子。什么都不给,一个劲地抢。”
  奈丽一看到白人从小路上走来就明白了这一点。其他的妇女都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像她们就是在那里长出来的,浑身发抖,小声地哭泣。不能动弹了。“你遇到麻烦了,”她们提醒她,“你遇到麻烦了。”
  “别担心,”她说,“他们不会带走我的孩子的。”
  她偷偷地溜进了最茂密的那片热带雨林,沿着河边走,远远地离开搬运工常走的那条路。她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穿过葡萄藤,踩过树根,跌跌绊绊地向前跑。树叶和荆棘抽打在脸上。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孩子的头扎在她的怀里,小声抽泣着。
  她几年前就听人说过这些。他们都住在离堤洼不远的地方。政府里头的人讲长长的火车来会给他们运来所有东西。太奇怪了,嗯,他们都在想着烟草、缝褶机、毯子。还有男人们,他们让所有的男人那天一大早就去帮忙把大树拖到伐木营地,女人们都很兴奋,等那很长很长的火车。孩子们都在玩耍,就在那时,来了两个警察,他们开始逮孩子,所有的孩子。孩子们大声尖叫,女人们哭喊着拖住孩子,有的女人则用小木棒敲警察。有个警察真的生气了,猛地把女人们向后推开。他推啊推,把她们向后推,后来,火车开动了,她们能看到孩子们紧紧地抓住车窗。车里的大块头的白种女人把孩子们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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