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苦中作乐

作者:〔美国〕罗伯特·斯通/作 杨雪莲/译




  教堂门口旁边的一个监狱看守说:“修女,你好。”
  “你好,查理。”她轻轻抚弄猫的下巴,看着马休斯,“你好,小伙子,你是律师吧?”
  “对,”马休斯回答道。
  这个女人是索菲娅修女,她是修女或者说以前曾是修女,马休斯对此一直没有弄得很清楚。她从事社会服务工作,受雇于附近的一家服务机构,身份是监狱里的天主教牧师。就她来说,她似乎很快活。以前她多次见过马休斯,但似乎总不能把他从其他律师中辨认出来。
  猫跳过她的前臂,她朝教堂那边看了看,那个年轻的心理学家正在仔细地用米色的丝绸手帕把那副塔罗克纸牌包起来。
  “我看到了我不喜欢的东西,”这个修女说。她从一扇开着的金属门里把猫带了出去,放开手,让它回到办公区域,她便回来了:“我看到了许多迷信的东西——我不想用‘S’开头的咒语!”
  “你是对我说吗?”红头发的心理学专家问。
  “对,是在和你说话,”修女说,“你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毛丫头,你是在那里搞宇宙垄断吧?”
  “你是指我的塔罗克神谕吗?”心理学专家问。
  “对,我不喜欢那种东西。”
  “这是一种治疗方法,”年轻女子说,“这副牌有助于他们谈论自己,使他们得到放松。”说着她转向马休斯以求得他的支持,而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马休斯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当地口音,她的出身也许相当低微,要不然,她的家人一定会花点钱为这样一个基本条件尚好的女孩整整牙。
  “也许她那样做有所收获,”他对索菲娅修女说,虽然他几乎看不出使布兰德比原来更疯狂有何意义。
  出言不逊的修女盯着马休斯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对着心理学专家。
  “那玩意全是迷信,”她断言,“它介于上帝和更高的神灵之间。”那只灰色的猫从那扇金属门里回来了,像一个熟人一样在听着。没有引起质疑,修女更加觉得自己必胜无疑。“哈,她在这里,”她边向心理学家点点头边说,“应该是来帮助这群孩子的!”她上下看看这块接待地,好像在找更多的听众,她又大声叫道:“塔罗克牌,呸!”
  一个上了年纪的犯人带着一把长柄阔扫帚从猫后面走了出来。
  “他妈的我们就这点权利,”这个老人说。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混蛋。”看守对他说。
  这个年轻女子面色发红,说道:“他们有权利,有权利接受任何方式的治疗,这并不妨碍高级管理层。这是自知力促发的行为。”心理学家指着竖放在房间左边角落里的圣坛边沿上的有耶稣像的十字架:“如果我说那是迷信又会怎样?”她在对马休斯说话时,把猫吓了一跳。“我敢肯定这是违反宪法的。我是说,这种界限在哪儿呢?”
  “好了,”修女被激怒了,用手指着心理学家的塔罗克牌,说,“最好不要让我在房间周围找到任何这样一些异常的魔法,因为我会请人把它们清理掉。”
  “我相信你会那么做的,”红头发的心理学家说,“你是为县官效劳,而不是囚犯,你是个告密者。”
  大家都很害怕。
  “你们都听见她说的了吧?”修女索菲娅问男士们,“都听见她叫我什么了吗?”
  事实上,大家普遍认为修女索菲娅对那些不成文的法规有着自己独到的解释,虽然在她看来自己是个大好人。有些方面对她的意见最好不要表态。
  “也许你应该向修女索菲娅道歉,”看守说,“你讲得太过分了。”
  “激烈的争论。”马休斯说。
  修女把猫抱起来,用可怕而受伤的眼神依次盯着他们。她完全是监狱里的人,这样的指责是很致命的。马休斯想知道这个心理学家对这点了解多少。她好像到这来还没有多长时间。
  警灯一闪一闪的,管理部门用扩音器宣布探视时间结束了。看守敦促他们快点离开。
  “各位,我们都回家吧。”
  索菲娅修女和洛伊在地上轻声走动,顺着石头走廊往回走。
  “三十年后吧!”索菲娅修女跟在这只被阉割的雄猫后面,顺着阴湿的石头走廊走,“三十年后就在这可恶的监狱里。”
  “这只是个误会而已,”马休斯对这年轻的女子说。他伸出一只手:“我叫皮特·马休斯。”她叫艾米·小菲尔德。
  他们在简洁黑暗的接待用的木屋里逗留了一会儿。
  “你要知道,”马休斯说,“你同伙在威胁我的当事人。”
  “哦,”她说,“他总喜欢吹牛。他跟我说,对硬汉的考验就是断别人指头。”她脸上露出了一些愧疚的笑容,但旋即又消失了。“他试着用他的方式来影响我。”
  站在监狱外面的水街上,天气又阴又冷。细细的冰雹打在路灯和监狱的台阶上格格作响。
  “对你有影响了吗?”
  “他需要服用安定药。我的意思是说,他不应该呆在这里。”她说,“你能做点什么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我有点担忧乔治。”
  “真的吗?你的当事人看起来很酷的。”
  “不,”马休斯解释说,“不,上次他被送到这里来,那时他还未成年。”马休斯接着说:“根据人身保护令,我把他保出去了。现在他认为我是奇迹的创造者。”
  “祝你好运。”她说。
  他们在雨夹雹的天气中分开了。马休斯沿着河边的人行道走,侧身用一只肩膀顶着河边的暴风雨。他顺着河堤走,一直走到商业区工厂大楼的边缘,然后他突然转过身朝艾米走的方向走去。艾米听到他从后面跟上来便停住了脚步,从人行道上往回走。
  “说他不应该呆在这里,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休斯问。
  她大笑起来。“我是什么意思?我是说他疯了,他应该到医院去。”
  “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站在他那边?认为我把他看作好人了?”
  “我没法确定。你是社会工作者。”
  她摇摇头。
  他来回上下看看街道,她也在注意地看。马休斯想,艾米一定会问他是否在寻找什么东西。
  “艾米,你想喝点酒吗?”马休斯问道。
  她极其尴尬地大笑起来。她尴尬的样子对他来说有点熟悉。
  “我不喝酒,”她欢快地说,似乎这句话未必会妨碍交际。
  “噢,那就喝杯苹果苏打饮料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已经被人抓住把柄了。”马休斯说。这个年轻的心理学家停住了脚步。她一只手挡住眼镜镜片不让冰冷的雨水淋着,她把彩格呢披巾拉来盖在发亮的头发上。没有融化的小冰雹块紧紧地粘在黄褐色的发缕上,就像珊瑚串一样。
  “稍等,”她说,“我没有把柄在你手里啊。”
  “对,当然没有。”马休斯说。他在想,艾米是不是觉得对她来说他太老了。她看起来不会超过35岁多少。
  “哦。”她说,又是略带尴尬的大笑,就像第一次那样,让他看到了希望。
  “艾米,你是个心理学家,我不觉得惊讶。”
  “真的吗?”她问,“为什么?”当时他们正打算赶快逃脱这种恶劣的天气。
  他一直在嘲弄她。马休斯过着非常隐居的生活,他几乎不会在乎他说了什么,或者对谁说的。
  他们来到餐馆。那里灯光暗淡,马休斯显然找到了苹果苏打饮料,一种把苹果汁和苏打水混合起来的饮料。这家餐馆是一个德国嬉皮士开的,他掌厨,妻子是美国的研究生。餐馆的环境一点也不舒适,颜色灰黑,华而不实。服务小姐是德国的交流生,穿着时髦,但表情忧郁。
  他们点了一杯苹果苏打混合饮料给艾米,给马休斯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艾米说:“奇怪,他们冬天还供应夏天才喝的饮料。”
  马休斯也觉得奇怪。
  “你不饿吗?”他问道。
  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轻松地把问题抛开了。马休斯试图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进一步观察她。她红色的头发看起来挺自然: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皮肤上长了色斑。她的脸瘦小而有力,睫毛很长,非染色质的双眼很引人注目。所有这些让她显得敏感、无辜、坦率又容易受人影响。
  坐在餐桌对面,他沉迷于对她性格和内心活动的简短猜测。她压倒了愚昧的索菲娅修女,在某种程度上,令人敬佩,但也让人觉得自以为是,做得有点过头。把那个可怜的女人称为告密者真的很无情,艾米看起来也不比那个修女聪明多少,都有优点和缺点,虽与外面一墙之隔,她仍然大胆追求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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