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邹韬奋的最后岁月

作者:陆茂清




  
  苏中区敌我势力犬牙交错,盘踞在据点里的敌人常出来骚扰,随时有战斗发生,军政机关常突击转移。粟裕特别照顾邹韬奋,调拨了一匹战马给他,以利行动。他不怕摔跌,很快学会了骑马,而且熟练自如,每次都能迅速安全转移不掉队。由是他欣慰地说:“我这个笔杆子已能和枪杆子结合了,已经成了‘准新四军战士’。”
  三仓地区的形势紧张起来,12月下旬,邹韬奋转移去了南通西边的骑岸镇,前后住了半个多月。在这里,他应邀向苏中行政专署的机关、学校、“抗联”以及文化团体作了多场演讲,以亲身体会,揭露顽固派破坏抗战和日军暴行。又为根据地的《江海报》写了“新年特刊”,还给办报人员作了采访、编辑、撰稿的经验之谈。
  中耳炎又发了,痛疼得比以往厉害,有时一天劳累下来,痛得话都不好讲,但仍是每晚忙碌到深夜。陪同的专署文教处长刘季平劝他不要加夜班了,他辞谢说:“根据地的新鲜事物太多了,总感到时间不够用,常言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实不敢让一刻闲过。”
  
  带病考察“接见”伪总指挥
  
  粟裕接到华中局与军部指示,欢迎邹韬奋去盐阜地区考察,然后从那里赴延安。
  邹韬奋进入根据地后,一直盼望拜会仰慕已久的陈毅,又为早日前往心驰神往的革命圣地延安,于是抱病启程。临行前与陪同调查采访的刘季平讲了在苏中区的观感:“苏中军民的英雄斗争,使我深受鼓舞教育,看到了中国的希望,抗战必胜的信念倍增,也由此得出结论:中国不会亡。”他还恳切提出了加入共产党的要求:“先前在武汉、重庆时,曾两次向恩来先生请求参加共产党,恩来先生高瞻远瞩说,你现在以党外人士的身份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较之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作用更大。如今,我是国民党的通缉对象,已不能在国统区公开活动了,希望能考虑我的要求。”刘季平表示,一定将他的意愿转达党组织。
  1943年一月,邹韬奋由粟裕派人护送,头顶凛冽寒风,脚踏冻土积雪骑马北上。至阜宁东边新四军3师师部孙河庄时,师长黄克诚热情接待又挽留:“日伪将对苏北发动“扫荡”,先在这里小住,待形势好转了再走。”他笑呵呵地答应:“服从命令听指挥。”
  邹韬奋置病痛于不顾,兴致勃勃开始了在孙河庄一带的考察,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对此,名记者范长江的文章中,有生动而感人的记载:“那时他已经得了严重耳病,经常头痛。时正值日寇与国民党匪军配合起来进攻新四军,苏北战局十分紧张,部队行动频繁。他带病行军,每到一处,当地的部队和群众,总是热烈欢迎他演讲,他总是有求必应,在野地里,在阳光下,热情充沛地赞扬解放区的光明,与深恶痛绝地揭露敌人的罪恶。对于光明的爱,对于人民的爱,使他忘了疲劳,忘了严重的病症……”
  邹韬奋到根据地后,不少人慕名拜访求教,他都热情接待,毫无架子。一次,有个伪营长,托“白皮红心”的伪保长送给他一封信,信中大意谓:我曾是邹先生的忠诚读者,为了养家糊口入了歧途,但请您相信我的爱国之心未泯,今后一定有所表示,今天特向您——尊敬的邹先生表明心迹。
  敌情的变化与斗争的需要,新四军军部从盐城迁去了临近安徽的盱眙,陈毅等不及客人到了,派人前来说明情况,表示歉意。他知邹韬奋是南方人,不太适应北方的寒冷,特地请老裁缝做了件羊皮袄,送给他御寒保暖。邹韬奋至为感激:“非常之感谢陈毅将军的关怀,来日方长,总有后会时。”
  邹韬奋与陈毅虽然未曾谋面,但对陈毅的文韬武略早有所闻。到根据地后,又听到了许多关于陈毅的感人故事,愈生敬佩之心,当4分区专员公署文教督导刘谷风请他题词留念时,他抄了陈毅的《卫岗初战》诗以赠,说:“这是陈军长用血写的光辉战史,不是我用书法可表达于万一。”
  日伪的“扫荡”进入高峰,邹韬奋因耳病加重,随部队行动不利而又不便,黄克诚师长决定,把他送往阜宁的杨庄隐蔽养病,住在开明绅士、参议会副议长杨芷江家中。常言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杨家来了客人”的消息传了出去;还有人认出,这客人就是大名鼎鼎“爱国七君子”之一的邹韬奋!由此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忽一日,伪涟阜灌沭四县联防总指挥徐继泰,前呼后拥开来杨家庄。奇怪的是他把部队留在村外,连勤务兵都不带,独自一人进庄到了杨家,连喊“杨老师在家吗”?他早年曾受教于杨芷江,故称杨为“老师”。
  杨芷江不能回避了,硬着头皮出见,将他迎进客厅。徐继泰问候过后话锋一转:“听说救国会的邹韬奋先生在老师家里,专程至此,想见见他。”杨芷江暗暗吃惊,矢口否认,徐脸呈不悦之色,递过手枪:“老师太不相信人了,这样吧,你把邹先生叫出来,我若对他有非礼的话,就把我一枪崩了。”
  杨芷江唯恐上当,也不接枪,只是说邹韬奋不在。徐继泰就是不相信,嚷嚷见不到邹韬奋就不走。
  在里屋的邹韬奋听得分明,他不忍让杨芷江为难,又担心杨芷江受到伤害,毅然拉开门走了出来,朝徐继泰一点头:“我就是你要见的邹韬奋,如要抓捕,马上跟你走,但不要怪罪于杨先生,是我请求借住他家的。”
  徐继泰又惊又喜:“邹先生说哪里的话?当年在武汉听过您的演说,还读过您的文章,有传先生在此,非常想再见先生一面,机会难得呀!”
  听其言,观其行,邹韬奋判断他无歹意,便向他宣传世界反法西斯及中国的抗日战争大好形势,分析了抗战必胜的道理,叮嘱他做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军人,伺机弃暗投明,将功补过,给自己留后路。
  徐继泰点头应承:“奉命曲线救国,实出无奈,邹先生的教诲我记着了。希望邹先生以后写文章时,不要骂我是汉奸。”
  邹韬奋答应说:“只要你有实际的抗日救国行动,我不但不会骂你,还要把你当做白皮红心的典型宣传。”
  杨芷江趁机要求徐继泰,不得泄露邹韬奋的行踪;约束所部不来方圆十里内骚扰,不要伤害老百姓;争取早日反正,立功自赎。
  徐继泰点头称是,敬礼告退。
  
  重返沪上确诊为不治之症
  
  邹韬奋的耳病日趋严重,人也日见消瘦,黄克诚闻讯后,至为不安,请当地一个颇有名气的老中医为他诊治。老中医确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初步结论是癌症,建议及时去大医院手术,不然恐有生命危险。黄克诚立即电告陈毅,陈毅指示:对邹先生的病情严加保密,送他回上海全力救治。
  邹韬奋回沪治病的行期定在反“扫荡”结束之后,为的是确保安全。为此,先把他转移到大丰县的斗龙港。
  在斗龙港,传来了反“扫荡”胜利的喜讯,邹韬奋忘了恶病在身,与根据地军民一道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兴奋地对新华社记者说:“我到根据地后有两个最深的印象,一是共产党在统一战线中,忠实而充分地照顾各阶级的利益,团结他们坚持抗战;二是民主政治的实现,使各界人士普遍参与政治生活,热烈拥护革命政府和新四军,这是反‘扫荡’胜利的原因所在。我十多年来为民主政治奔走的信心更坚定了,我要把苏北人民反‘扫荡’的业绩写出来,把在根据地的所见所闻全部写出来。”
  要离开根据地回上海了,韬奋恋恋不舍地说:“这里是全国最进步的地方,多年来我所向往的民主自由,在共产党领导下成了现实。本想再到延安好好学习,岂料事与愿违,为病所累,暂时难以成行了,但愿早日病好,尽快去陕北。”他还写信给陈毅道别,对到根据地后受到的盛情接待诚挚感谢,由衷表示:返沪治愈耳病后,再来苏北奔赴延安,以遂夙愿。他在信中称赞统一战线的成就:今天我真正了解了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绝不是只有形式的寒暄请客,而是和各阶层人民结成生死之交。这次反“扫荡”战斗中,敌人动用了这么多的兵力,新四军与各界同胞,包括地主资本家团结一致,互相保证,坚持不懈,取得了最后胜利,这就是中共统一战线的伟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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