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瓦尔代湖
作者:[俄罗斯]丽·西乔娃 著 方 菲 译
半路上,他很老道地向我要了十个卢布去喝点“小酒”。
“天气太热了,”我说。“会难受的。”
“有点小酒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萨什卡口气很肯定地指出。
在一家私人小店里买了点酒,坐在丁香丛里喝干这点私酿酒,做完这一切事情,萨什卡只花费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的下酒菜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一个洋葱头。
终于,我们来到了墓地。我们三人,也就是我、流浪汉萨什卡和守墓人尼古拉,站在这位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的墓前。我读了刻在墓碑上的话:“对上帝的信仰就是对崇高幸福的信赖。丧失这一信仰,就是整个民族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幸中最大的不幸。”读着这两句话,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在我的生活中,一切似乎都是躁动不安的——圣徒和流浪汉,奥廖尔人和瓦尔代人,对真理的寻求和无所事事……后来,在此地的方志博物馆里,我问一位相貌可爱、装扮很有都市味的女研究人员:
“知不知道是谁开枪打死缅希科夫的?”
她以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似乎我是从月球上飘落下来的:
“是犹太人杀了他。因为信仰……”
回到家里(水文旅馆已经成了我的家!),我对奥廖尔的小伙子们谈起了缅希科夫,我舞动两手,试图把他的文章给转述出来,可是我却感觉到,我做得很不成功,我没能表达出我想说的话来,于是,我满脸通红,几乎哭了出来。我的那些小伙子们只是不住地来回摇头。我跳进湖中,跳进瓦尔代湖中,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坐在湖岸上,我看着金光闪闪的伊维尔修道院,看着我由于粗心大意差点儿淹死在其中的深不可测的湖水,听着湖水的拍岸声,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但是,如果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是会再次“躁动起来”,激动得大声说话。是啊,生与死,欢乐,忧伤,嫉妒,爱情,——所有这一切都密不可分地交织在我们身上。我坚信,可以让生活变得更美丽,超过它现在的样子,即便是在你活着的某一瞬间。美在我们身上的存在时间,也远比我们想像的更持久。美存在着,让我们在大地上驻足,把我们引向湖泊、森林和天空。
……奥廖尔的小伙子们全都来到门前的台阶上送我。我很高兴,我笑着,感谢这些拓荒者的殷勤和好客。我与他们一一握手。艾迪克唉声叹气,背着我的背囊送我到公共汽车站。
还有一些时间。我坐在公共汽车站上,因为感到幸福而满面春光。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艾迪克神色阴郁地打探道。
我耸了耸肩膀:回答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顺便说一句,每个男人都有权利获得一种幸福,一种能与他爱的每个女人在一起的幸福。”艾迪克打起点精神来了。
我还是默默不语。
“可惜,”他叹了一口气。“在林子里憋的慌,就想说说话。就是这么个工作,糟透了,我三十岁就得了风湿病,就这样还得在沼泽里爬来爬去。”
“向布宁问好。”我说。
“你会到奥廖尔来的,有空就来吧!”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去的。我已经离开了此地,今天我感到心口很痛,我再次诅咒起自己的随意和放纵,车窗外,傍晚的天空在飞驰,在飞驰,直到我在一阵慌乱而又幸福的预感中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