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硝烟
作者:玛丽莎·西尔弗
他啜了口酒。
“要去看电影吗?”他问,“把我当坏人了?”
这话让我惊讶,我笑了起来,啤酒呛到鼻子里去了。
“去你的,鲍比。”我微嗔。
在酒吧的里墙找到了一张大红的电影预告招贴,我们逐行查看电影名。我们决定开车去潘姆斯普林看一部讲述一个神奇少年的电影,一年前我为这个影片配过音,但内容很烂,直到现在才发行。鲍比开着车,我坐在后座,车窗开着,寒夜中的猎猎冷风让我保持着清醒。车开得比我预想的要快,不久后就到了。电影正放一半,我们悄悄进去,尽量不打扰那些周末晚上出来看电影的孩子们。我给鲍比讲述了故事情节,疯狂离奇,我们就着爆米花咯咯地笑着。两个少年转过来骂了两句。
“快告诉我什么时候出现你的声音。”鲍比在我耳边大声说。
“还没到,”我说,“应该有个聚会的场面。”
黑暗中我侧面瞥了他一眼,他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一阵喧闹的摇滚乐响起。
“聚会的场面!”鲍比兴奋地在我耳边说。
我仔细看着。当镜头停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身上时,“看,那儿。”我指着银幕说,“那金发女孩的声音就是我。”
“哪里?”鲍比问道,坐直了身体。
镜头已从那些女孩身上移开了。“你错过了。”我说。
“看,那里那里。”我叫道,当镜头掠过一个欢笑的男孩和一个女孩时,我叫道,“那是我的笑声。”
“那是你的笑声!”鲍比惊讶地重复一遍。
“对,就是这。”我说,镜头定在一对主角夫妇身上。
“那谈话是你配的?”鲍比在我耳边问。
“不,等一下,再等一下。”
那对夫妇倾身相吻,那是个温柔湿润的长吻。“那是我的亲吻声。”我说。
“不可能。”鲍比惊奇地睁大眼睛说。
我点点头。
鲍比转头看银幕,开始叫了起来。“是这个女孩亲——”在他喊出来之前,我就用手掌盖住他的嘴。但他继续喊着,嘴唇在我掌心动来动去。我笑着,他挣扎着挣脱我的阻止。
最后,他停止挣扎坐回了位子上。我把手拿开,可他抓住我的手把它放到嘴上,我的手掌感觉到他呼吸的湿气,他的舌头舔着我的皮肤。
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在他的车里相互宽衣解带了,随后我们就躺在一个汽车旅店的橘红色床单上。我们都默默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他最后喘了口气,整个身体就压在我上面,压了好久。他在我脖子间沉重地呼吸着。他从我身上起来,我翻身俯卧。我听到他扯衣服、拉拉链、扣皮带的声音。我心想:不要说话,这段时间我要沉默,直到有说话的机会。
“爱莉丝——”
“好了,”我飞快地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有新体验带回家了。”
午夜里,我在父亲起居室的鹿角枕头躺椅上醒来,有条毯子盖在我身上。我记不起来毯子原来是盖在身上还是垫在头下做枕头的。双腿又冷又湿,我用毯子裹住身体,正冲向浴室时,听到电视的声音从父亲的房间里传出来。房门半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他穿着睡衣正坐在床边看电视,电视摆在柜子上。
我敲了敲门,推开了。他抬眼看了看,又继续看电视。
“我不像过去那样睡那么长时间了。”他说。
我靠着墙,把毯子围在肩上。他正看一部重播的片子。我看到詹姆斯·阿尼斯就知道这部片子是《硝烟》。父亲在这部片里做替身。画面是枪战,马歇尔·迪龙正被一个坏蛋追,那坏蛋嘴里还喊着什么。我观察他的嘴形,听听是否也有像我这样的配音人员给他配音。那坏蛋被干掉后,他飞身下马,马还在飞奔,他稍稍一让避开了马蹄的践踏。我想看看那替身是否是父亲。不是。在屏幕暗下去后就开始放广告了。父亲脸上表情淡漠。
“过去,”父亲说,“你不能和正式演员站在一起,不论在什么地方,发现你和他在一起就当场解雇。”
“为什么?”我问。
“你是替身,”他说,“就不能暴露你的存在。”
第二天我醒来时,父亲正站在厨房的窗户边,枪管挑着窗帘。三辆巡逻车停在车道上,警察伏在车后面,我看见鲍比的头顶。一辆当地电视台的转播车在稍远处停着。一个男子肩上扛着摄像机,当服饰端庄的女记者开始对麦克风讲话时,他就开始摄影。
“这次他们派出了装甲部队。”父亲说,他扫视着车道,注意着警察的一举一动。一个小扩音器发出警告。
“这是最后的警告,请马上腾出房子。”
“好吧。”父亲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提醒他说。他的身体处于紧张状态,我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在鼓动,后背发力。
他抬起枪。
“爸。”
“爱莉丝,趴下。”
我趴下了,脸颊贴着冰冷的木地板。在餐桌下匍匐前进。在一阵紧张的同时,我却反而感到平静,好像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似的。一扇窗被打碎了,我紧张起来,等着一阵扫射。父亲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显得很沉重。他拖着牛仔靴穿过我的视线。我跟着他匍匐地爬向起居室。他停了下来。破碎的窗户在鹿角枕头躺椅后面。玻璃洒落在破旧躺椅的皮革上。一个催泪弹落在地板上,咝咝地冒烟,他转身回厨房。
“爸,”我问,“我们该怎么办?”
“没事。”他说,他把枪放在餐桌上。“我累了。”
他走到水槽边,看着剃须镜中的自己。他抬手摸下巴,感到刺刺的短须。我走到他背后。
“我看起来像在房子里蛰居太久的人。”
“你看起来不错。”
我看着镜中自己苦涩的脸。
“爸?”
“什么?爱莉丝。”
“没事。”我说。我想问他像我们这样隐没在陌生人的声音和身体后面的人结局会如何。“没事。”我又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嘴巴。
“来吧,爱莉丝。”他说,“我们出去。”
他打开厨房的门,我们走入雾霭沉沉的清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