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是译著还是原著

作者:葛校琴 季正明




  Book I The Daughters of a Taoist
  Book II Tragedy in the Garden
  Book III The Song of Autumn
  
  各Book(卷)下设chapter(章),章只有序号,没有标题。出现在每章开头,未在Contents中列出。Book I共21 章,Book II共13 章,Book III共11章,总45章。可见,这部奠定林语堂英语小说家地位的作品,与一般的英文小说结构上没有什么区别,更不可能出现什么章回体的英文小说。
  在充分了解林氏创作意图的基础上,台湾译者张振玉对Moment in Peking实施了一定程度的创译。除了大量考证一些中国历史和文化中的对应词外,最明显不过的是,张振玉在原来每章只有序号的基础上,添加了章回体小说式的标题,并列入目录之中。读者读完四十五章的标题,亦可了解小说梗概,与简明的英文目录相比,则繁复细致:
  
  上卷 道家女儿
  第一章 后花园主埋珠宝 北京城人避兵灾
  ……
  中卷 庭院悲剧
  第二十二章 施才干姚木兰管家主事 遭恶报牛财神治罪抄家
  ……
  
  标题都设两小句,平衡对称,读来朗朗上口,无翻译腔,似中文原创。显然,专家只读了张振玉的译著,将译著风格套到林语堂原著上,视章回体为林氏创作风格,因此形成了“《京华烟云》就是林氏原著”的错觉。由此,林语堂的英文原著被淡化甚至被淡忘,张振玉的译者地位则被忽视或抹杀,这样的文本错觉则会继续下去。
  
  文本错觉之成因
  
  笔者认为,《京华烟云》文本错觉之成因主要有两种。一为一般性成因,包括:1)媒体的误导。媒体利用名人效应达成引人注意、强化事物、扩大影响的效应;利用人们对崇敬之人的慕名心理,将林语堂作为明星推出,来提高电视剧的市场效应。2) 专家的误导。单语专家不通英语;双语专家只读中文文本,导致不知就里的随意品读;身处快餐文化之中,专家不时为应景应时而作,没有时间研读文本。3)翻译观念陈旧。学界历来抱着传统翻译观念不放,认为翻译是亦步亦趋,鹦鹉学舌之行为,只有模仿之能力,无主体之意识,因此从来不重看翻译和译者,在译本上经常不标注译者姓名。客观上造成了《京华烟云》的文本错觉。
  二为关键性成因,可用“错位性”来概括。主要是由以下两种“错位性”造成的。一是原著文本和译著文本之错位性存在;二是著者身份与国人对著者身份的错位性认同。
  1.原著文本和译著文本之错位性存在
  就翻译本意而言,翻译是将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的语言转换行为。通行的外译汉常规是将一个包含异域文化的异语文本翻译成汉语文本。如梁启超所言:“今日所谓翻译者,其必先有一外国语之原本,执而读之,易以华言。”通常,原文本是一个异语文本,充满异国内容、异国文化或情调;译本则是用汉语表达了异国内容、文化或情调的文本。译语是本国的,内容却是异国的,或视角的定位是异国的。在阅读译本时,无论译语如何地道,译者的表现技巧如何高明,读者仍会时时感受到译本中流露出来的异国情调。
  但林语堂所著的Moment in Peking则不同,该小说的语言形式是英语,但语言形式包裹下的文本内容却不是异国的,原语文本中不时流露出来的是中国文化意味和中国人的人生哲理。从小说形态学视角审视,一部小说,其语言形态与其表达的内容关系非常密切,而恰当的民族语言通常是言说该民族文化的最佳表达方式。如此看来,林氏原著在其内容和用以表达内容的语言形态之间往往给人带来一种错位的感觉,即Moment in Peking中所讲述的中国文化内容和其所用的语言形式(英语)之间总有一种不相契合之感。而该作品的汉译则是语言形态的回归,汉语言加上汉哲学文化内涵,语言形态和文本内容完美统一,符合母语文学中一个自在文本的特点。的确,林氏英语作品的汉译与常规的英译汉现象不同,如果不细加比较体察,原语和译语的位置则通常被互换:
  
  原文:He was then,in addition to his old office,a vicedirector of the government telegraph bureau,under Yuan Shihkai.Yuan was at this time one of the most powerful men at the court,having been made Governor of the metropolitan province,Tupan of Railway and Mines,Tupan of Telegraphs,and most important of all,Chief of the Military Training Headquarters,which was training a ‘new’ army with modern rifles.Mr.Tseng had made the acquaintance of Yuan through Mr.New,a fellowofficial and fellowprovincial of Shantung,and Yuan had given him the vicedirectorship of the government telegraphs.(注:Moment in Peking(《京华烟云》英文版),林语堂著,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2003年,第111页。)
  译文:曾文璞那时在担任旧有的官职之外,又兼任政府电报局副总监。那时正是袁世凯当权,是朝廷的一个权威人物,官居直隶总督,兼铁路矿务督办、电报局督办,最主要的是新军训练处督办,训练新军使用来福枪。曾文璞由于一位姓牛的同僚又是山东同乡认识了袁世凯,袁世凯就给了他电报局副总监的职务。(注:《京华烟云》,林语堂著、张振玉译,中国出版集团现代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95页。)
  
  例中,英语的职衔更像是一种解释性的翻译,而译文倒更像是原语。再看以下原语和译语:
  
  daughters of the family千金小姐
  practice deep abdominal breathing气沉丹田
  bring us good luck招福添财
  Essay on Natural Feet by Liang Chichao梁启超的“天足论”
  the hot August weather 炎热的七月天
  
  比较可见,张振玉的翻译是对大量中国历史与文化词汇的还原,而林语堂的原著则是对中国文化不厌其烦的阐释。读英文原著时,我们不时有一种读译著的感觉,而读译著时则有读原著的感觉。事实上,目前可以查到的很多汉译英句子、短语或词汇的翻译,不少是当时林语堂第一次使用而被固定下来的。原著文本和译著文本在内容和形式上的这种错位是造成文本错觉的关键性原因之一。
  
  2.著者身份与国人对著者身份的错位性认同
  文化身份又称文化认同,是特定文化中的主体对自己或他人的文化归属和文化本质特征的确认。关于林语堂的文化身份,我们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用他自己的话说则是“一捆矛盾”。这说明了林语堂文化身份的复杂性或混杂性。
  林语堂出生于福建闽南一个基督教家庭,从小学开始上的都是教会学校,深受西方文化(“实是汉传变异了的泛西方文化”)熏陶,但他对中国经典和中国传统文化却情有独钟;最初他是懵懂的基督徒,后来成为坚决的异教徒,最后又皈依基督教,完成了他的“信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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