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从种性主义,地方主义,种族主义到如今的诺贝尔桂冠

作者:[印]米纳·咔哒萨米




  这就是奈保尔所期许的印度的明天,一个属于印度教好战分子的明天。我们的未来是一个快速奔向历史印记的未来。我们将在庄严的橘黄色里生生死死。神圣的香火将代替美丽的云母,其它的许多变革也随即发生。我们要再一次信奉起《古代婆罗门法规》和《印度欲经》,遵循我们自己的法律,以我们自己的方式交媾。那一度死去的梵文也将再度复活。我们将翻出那些银鱼啃噬之后剩下的陈年老书,并张榜找寻投胎转世的古文教师。
  我们是历史的矫正者。(这可是城里最新兴出现的活儿,能挣大钱呢。)对于穆斯林、基督教以及任何其它的宗教派别,我们将杀光它们的信徒、奸污它们的修女、火烧它们的教士,并将所有的清真寺、教堂以及残留的犹太人集聚地统统夷为平地。对于巴布尔清真寺,我们已经成功做到了这一点。我们会铲平这些教派的修道院和教会学校。我们要学会残忍、学会成为恐怖分子、学会做正宗的印度教教民。记住,我们是在矫正历史,是在补救、在改进。这是我们的创造力,是诺贝尔的桂冠赋予我们的特权。
  穆舍利·哈桑在《印度快报》一篇名为《百万个毁灭》的文章中写道:凭他本人对伊斯兰极度的歧视,奈保尔大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做宪法委员会主席;或者是印度历史研究理事会的主席顾问。哈桑不是没有道理的。奈保尔的偏见与主张已然使他成为了印度教武装分子眼里的心肝宝贝。
  这股橘黄色大潮包含着更深刻的意味。在一次采访中,奈保尔评价印度教民族主义党湿婆神军,是一个在伊斯兰教的迫害中茁壮发展起来的政党:“因为自身的成长经历,我尤其同情这种从底层发展起来的运动。”虽然我们中绝大多数人对于极端势力给国家带来的灾害深恶痛绝,但奈保尔对他们所表示的这份同情,我们还是认可吧,并也对他们表示一份吊唁。我们不禁追问:为什么奈保尔没有接受其它发自底层的运动呢?炼狱般的煎熬将会带来比极端势力党更为猛烈的一股力量,为什么我们的桂冠作家对这股涌流就不能屈尊一瞥呢?
  就让我们以达立人反抗种姓制度的这场运动为例。奈保尔可曾对此口吐过一字金言?他只是大声批评着种姓运动所带来的对底层人民的强烈歧视,仅此而已。他从未关心印度的种姓状况,因为他的根不在这片土地上,他有更文明的生长背景。他是个婆罗门,比最高种姓还高贵。他是神灵转世,是地球的主宰。他是从半神人主布茹阿玛嘴巴里直接蹦出的灵童。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印度次大陆上的穆斯林们。在贫瘠的土地上,他们过着窘迫的生活。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过去都曾是贱民或首陀罗,为了逃离种姓制度(也就是被奈保尔赞为友善的那个社会)的暴政而落逃至此。他们皈依了伊斯兰教,并非碍于逼迫,而是因为他们想要唤回自己的人性。奈保尔一直以伊斯兰教对人民的征服和迫害作为他言论的挡箭牌。但是,就算这样的皈依是被迫的,逼迫的力量真正又来自哪里呢?是伊斯兰教还是种姓制度?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二等种姓公民也会对此清楚得很,因为她曾那样地煎熬过。
  我们不用将历史追溯到奈保尔所指出的那样遥远。就让我们看看,是什么迫使泰米尔纳德邦州里一整个村庄的达立人全部皈依伊斯兰教,为自己取上“啊哈买提·纳扎尔”这样的伊斯兰教名号。事实上,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穆斯林的胁迫:没有伊斯兰教入侵者,没有来自蒙兀儿帝国的阿克巴(阿克巴(Akbar,1542~1605) 印度莫卧儿帝国第三代皇帝,著名的政治和宗教改革家。)或是巴巴尔(巴巴尔(BABAR)便是因为擅长用火药,大败印度人于帕尔尼巴(PANIPAT),建立莫俄儿王朝),没有凶残的穆罕默德·本·卡西姆,甚至连印度最可爱的敌国巴基斯坦及其三军情报局也与此事毫不沾边。此次大规模的皈依就发生在二十年前。而其背后的推动力究竟来自何方?毫无疑问,是来自印度教的压迫。是那万恶的所谓“不可触摸”偏见的存在。是忍痛逃离,追寻尊重。
  这一切与莫卧尔帝国中发生的景象如出一辙,只是当时我们未能有幸见证。现在,我们是否能指望顶着诺贝尔光环的奈保尔对这样一群“发自底层”的穆斯林教徒和达立人能投注一丝的注目呢?
  或者再让我们将目光投向另一项闻名于世的运动。众所周知,奈保尔一直以来都仇视黑人,他痛恨那黑色的肌肤,大肆对黑人运动进行恶毒的抨击。但是,他为何要痛恨这样一种发自底层,发自内心的抵抗运动呢?就算他不知晓这样的抵抗来自底层,来自最低下的阶级,而一旦知晓了,奈保尔阁下那尊贵的心也仍然不会怀上丝毫怜悯。在他的心里只容得下那惟一的极端势力党。
  对于维·苏·奈保尔阁下,对于他那镀上了尊贵橘黄色的狭隘视野,我们已然绝望。他绝非像人们所描绘的那样大公无私。曾经,一群强硬路线的印度教狂热者捣毁了北部阿约提亚镇的巴布里清真寺,理由是该地为罗摩传(印度古代梵语两大史诗之一)里的伟大英雄,印度教传奇神明罗摩神的出生地。
  就在举世震惊不已的同时,奈保尔却对这样的捣毁暴行抱以支持。当被问道:您怎样看待阿约提亚捣毁行动?奈保尔答道:在我看来,恐怕并不像其它组织的所作所为那样糟糕。声称那里原本没有寺庙,清真寺没有霸占印度教领地的人们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必须明白,凶悍的蒙兀儿拔巴对被其征服的国家都怀抱着极度的轻蔑。而他的清真寺恰恰象征着蔑视,象征着对古老思想,对被供奉了两千年甚至三千年之久的罗摩神的侮辱。(印度时代,1993.7.18)奈保尔真是一个忠臣的“罗摩守卫者”。而他的话却是那么自相矛盾。
  要反驳他,我们甚至都无需争辩。如果巴巴尔当真对这个国家蔑视至极,他还会疯癫到在这里建造清真寺吗?如果他是那么地鄙弃阿约提亚,他为何还要带来对他而言神圣无比的清真庙宇?对于像奈保尔这样的人而言,真正另其揪心的是那罗魔神,那个从一个执迷不悟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一个执迷不悟的角色。因为他们相信,所有著名的小说家都会对笔下的角色、场景和环境谨慎又谨慎。但是,他们忘了,在遥远的两千年前,我们不会需要有狂热的人儿去牢记书中的思想,以致去捣毁一座建筑,捣毁一个著名作家笔下的英雄的出生地。如果这些听起来甚为可笑,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听过太多可笑的话了。
  仍是在同一次采访中,奈保尔被问道:但是践踏着寺庙那高高的圆屋顶的却并非是一群身披橘黄色长袍,留着胡须,前额着白灰的人们;而是套着T恤衫、登着牛仔裤的一帮年轻人。他是这样回答的:人们应当去理解那股把他们带上那圆屋顶的热情。T恤衫、牛仔裤只是表面,唯有那股热情是真实的。你不能驱散这样的激情,你应当发掘并利用它。首先是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在捣毁清真寺的时候披上橘黄色长袍,这太不合适。我们可以想想“鳄鱼”牌服装的广告:坚毅的汉子,休闲的穿着。你不可能凭借穿着打扮去鉴定一个真正的印度教教民。长长的胡须更称不上是什么标志(就连拉登也蓄着长须呢)。南度蓝姆·高德希,著名的印度教的激进分子,在枪击甘地时也没有穿着橘黄色的长袍,蓄着浓密的胡须呀。总而言之,人们在从事激进行动时是不会表露自己所膜拜的颜色与服饰的。感谢上帝,奈保尔终于承认了T恤衫和牛仔裤只是表象。真正暧昧不清的关系得到了隐藏。
  现在我们看看那股“激情”。维迪亚阁下到底在暗示什么呢?只是说,一群被煽动的大学生,凭着冲动,捣毁了巴布尔清真寺?这样的激情,和其他的情感不同,并非发自内心,而只是有计划的洗脑和教唆此类行径的产物。正是多年以来,对印度教教旨狂热的宣扬造成了这场冷酷无情、精心策划、完美演绎的捣毁行动。“你不能驱散这样的激情,你应当发掘并利用它”。是的,就像发动引擎,启动推土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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