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从种性主义,地方主义,种族主义到如今的诺贝尔桂冠

作者:[印]米纳·咔哒萨米




  译/ 朱洁
  文/【印】米纳·咔哒萨米
  
  你唾弃你的人民
  你的人民拍手喝彩
  昔日的压迫者赐你桂冠
  如同荆棘刺痛你的前额
  是耻辱
  佯为关心
  诺贝尔得主德里克·瓦尔科特赠奈保尔的诗“最终”,出自《海葡萄》,1976
  维·苏·奈保尔阁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吐沫星子喷在了我们身上;而在他对印度长久以来的唾弃中,我们仿佛早已腐烂。就在上个月,国家对外文化关系理事会邀请他出席参加了一个作家座谈会,结果只是又一次“享受”了他对我们的侮蔑。然而,当面对那些旅居国外,奋力嘲笑我们的同胞时,印度人似乎从来不会吝惜他们的赞扬,哪怕有时他们甚至连基本的辨别力都还没有具备。因此,在当天的会议上,奈保尔先生一如既往地赢来了热烈的掌声。他甚至还赢得了诺贝尔奖——西方世界的最高荣誉!
  德里克·瓦尔科特的诗句俨然已成为不争的预言。奈保尔额头前的荆冠正深深地刺痛着我们。也许,我们可以视其为伟大的作家,勾勒着宏大的主题:种性制度、地方保护、种族困扰以及整个第三世界。然而,他对那些在苦难中煎熬的贱民们的厌恶却是那样的鲜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种姓主义者,一个地方自治的推崇者,一个种族主义分子。正如某人曾经说过的:他是殖民主义者中的殖民主义者。
  
  一个种姓主义者眼里的友善社会
  举世皆知印度教社会里那肮脏悲惨的种姓制度。这种以出身高低和财富占有为准则的社会划分构成了印度特有的种族歧视。在这座种姓的金字塔中,位于塔尖的是婆罗门(僧侣阶层)。他们掌握着种姓社会的大舵,并蔑视那些匍匐在塔底的族群,称其为“不可接触”的贱民。1984年,在《寻找中心》一书中,奈保尔曾表示他那婆罗门的高种姓赋了他明确的种姓身份与自我意识。那么,在这样一种清晰的 “高贵”血统意识下成长起来的奈保尔是如何看待留存至今的种姓制度的呢?2001年9月,在澳大利亚国家电台发表的题为“维·苏·奈保尔看印度”的讲话中,奈保尔说道:“种姓制度为印度创造了一个友善互助的社会,在困难时期为人们带来了各种方式的慰藉。它将为绝大多数的印度人们造福。”
  对于奈保尔而言,种姓怎会变得如此友善?友善在哪?听来未免可怕,在这个世界上,以种姓名义所造出的罪孽比任何一种其它力量下的都要多。更为糟糕的是, 由于种姓从未完全取缔,如此暴行在被庇护和蔓延了三千年之后,仍将肆意继续。
  久远的历史使得这种残忍变得合乎法制。奈保尔应当将自己设身为那些“不可触摸”的贱民,从那饱受伤害的眼眸中去看看历史。从中,他一定会感慨良多。想象一下,在雅利安入侵者的屠刀之下所发生的种族滥杀,一个曾经先进的社会沦入一片伤亡;想象一下,他们夺走你的土地,毁灭你的家园,杀死你的亲友,又称你为“不可触碰”的贱民;想象一下血流成河的无情屠杀;最后,想象一下,最后,想象一下,此后三千年的无数凌辱与悲哀,你忍辱偷生,而今依然被唤作“贱民—最低等的动物”。
  然后,你会觉悟,种姓下的社会绝非友好的乐土,它永远不会恩赐安详快乐。你会惊觉它的恐怖,它那毁灭性的构造。或者你会忘记历史,因为这样残忍的社会从来就是无一幸免,如有存活至今的也早已戴上了面具,变了一个模样。反思一下,在印度赢得了所谓的“独立”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容我复述一下十年前我国政府的一项调查统计:平均每天,两名达立(贱民)人丧命谋害,两名达立妇女惨遭强奸,两处达立人的房屋被纵火焚烧,还有五十名左右的达立人遭遇袭击。在艰难的时刻,种姓为这些人民何曾带来过一丝的慰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种姓制度更不友善的了。但是,奈保尔先生非但称其为一个友善的社会,还在一次的采访中为其辩护道:“我现在对种姓抱有完全不同的态度。我懂得了氏族感,懂得了在一个大国里其存在的必要性。” (文学评论,2001年8月)
  就连在他的新书中,奈保尔也是不遗余力地融入了自己的种姓及种族感受。这本名叫《半生》的小说讲述了印度南部的一名破婆罗门后裔在追寻甘地理想的狂热下与一名来自“低种姓”的女同学结为夫妇,并为此后悔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半婆罗门的儿子留学英国,并与一名非洲女子完婚。故事情节虽然横跨三大洲,其中心线索只有一条,即半婆罗门男子与非洲女子通婚的冒险体验。在与妻子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之后,这名男子最终离她而去,理由是他无法容忍因为自己与一名“不可触摸者”结婚而带来的内心深处的困扰。冲破一切世俗与克己的婆罗门男子终究还是恢复了种姓意识,结束了与贱民的婚姻,并无情地责备自己,责备自己的那些由“低种姓”母亲留下的劣根。
  为了帮助我们理解这一不切实际的故事从而接受“婆罗门宿命论”这样的理念,奈保尔建议我们去追溯历史上的“印度苦行”。他解释道:在古代,高贵的婆罗门祭司们是由寺庙所供养,而其后的伊斯兰教和英国人的入侵使得这些寺庙损失惨重,祭司们变得一贫如洗。此时,这些僧人们开始经常性的绝食,并受到了人们的尊敬。这就是奈保尔所理解的高贵的“克己”。
  但是在Manusmirti(古代印度婆罗门戒律)里却注明绝食是婆罗门对所犯下罪孽的一种苦行赎罪,而这本律书可能早在“公元纪年最初时,或甚至略微更早的一些时候”就已经被编写完毕。那个时候,就连耶稣和先知默罕默德也还没降临人世,英国侵略者和伊斯兰帝国就更不用提了,英国和伊斯兰教也还无从存在呢。将绝食归罪于伊斯兰教和英国的入侵显然是奈保尔为了解释其作品而对事实的歪曲。
  奈保尔对事实真相置之不理。而他这种无知与冷淡所带来的结果就是改变了整个世界看待我们的目光。将莫卧尔帝国和英国殖民岁月描写成印度的黑暗时代,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位知识分子对印度苦行主义的探求,而更像印度教传教士的那副腔调。这里我们可以窥探出一个端倪,即奈保尔热切地渴望着创造出一段橘黄色的历史,一段拥有神圣信仰的历史。因此,他以一个印度教主义者的口吻在描绘着穆斯林和基督教,描绘着一段抹去了雅利安侵略的历史,描绘着一段充满仇恨的停滞时光。由此,我们第一次发现,奈保尔不仅是个种姓主义者,更是高举着火炬,叫嚣着歧视的印度教复兴运动分子。
  
  印度教复兴运动大旗的挥舞者
  在另外一次采访中,奈保尔评论起印度周边的战事和印度国内的治安状况:“说印度具有非宗教的特性从历史上来讲就是不恰当的。是否危险暂且不谈,印度的这种交战状态正是对我所说的真正印度历史的一个矫正标志。这象征这印度的创造力量,会蓬勃不竭。她是无法与伊斯兰教和解的。”
  是的,大人,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印度不是非宗教的,从来就不是。印度是橘黄色的,橘黄色就是印度(橘黄色是印度最庄严、高贵的颜色)。印度不应当被称为印度,而因被尊称为印度斯坦,这样听起来更动人,更高贵。就单纯是那音节,不像印度,可以恰当地、完美地贴切我国的历史。您尽可以敏捷地一路向着地图的西北方延伸过去:印度斯坦,听着就像巴基斯坦、阿富汗斯坦、塔吉克斯坦、卡扎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那样美妙。我们会将国家的更名广而告之。我们醒悟得太迟了,但总算还是醒悟了。这多亏了您的提示。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听起来像是一个非宗教的印度了。我们一定得换个名字。
  为了跟随历史的传承,让我国的政府委任世界印度教大会组织来试着设计新的国旗图案吧。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国旗改成三叉戟的形状,旗面上是纯粹的橘黄。去掉中间那白色的带子,我们再也不是和平爱好者了。那蓝色的法轮也一并移去,那是佛家的东西,是有悖于婆罗门的。那么对与可怜的绿色又该如何处置呢?取缔!那是伊斯兰教的颜色。自此之后,任何东西都不可着上绿色,忘了那植物、那树木以及古老寺庙的罐子里爬满的肮脏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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