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杰弗里·尤金尼德斯两种方式都有
作者:[美]大卫·维切
我离开密执安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在我的小说里,我看不到离开底特律的原因。底特律象征着太多的美国现实,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是美国创意之地,这里的许多发明最终都成为最伟大的美国事件——显然,其中最了不起的就是汽车。其文化成果也极具美国特征,从汽车城一直到麦当娜、阿姆,再到白线条乐团。这个地方既有巨大的工业力量,工业衰退也很明显,当然,极端的种族矛盾基本上可以毁掉这座城市。在我的家乡,所有这些现象在过去都存在过,现在依然还在。这是一个丰富的故事背景,因为对美国来说全部最重要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由于我在那里生长,我想我对底特律有一种执拗的爱。我感觉自己对它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我对它的记忆也非常鲜活。即使我现在并不经常回底特律,但没有哪个地方能像它这样让我思绪澎湃。可能是因为我已经离开那里了,所以我能够将它尘封起来。尽管世界朝夕变化,底特律对我来说还是依然如故;它有点像是我的一个实验室。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继续以底特律为背景来进行创作,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必要故意地不去写它。
维切:还有什么其他有关底特律的小说我应该知道?我承认,对于这个主题,我知道得不多。
尤金尼德斯:这方面的小说并不太多。底特律报纸现在都把《中性》说成是“底特律的小说。”我当然不介意他们这么说。他们认为乔伊斯•卡洛尔•欧茨的作品《他们》是另外一部底特律的小说,但是这样的作品并不是很多,这可能也是我为什么喜欢以底特律作为创作背景的另一个原因。贝娄写了《芝加哥》……但是我不知道,我现在不在那里生活,所以对那里目前发生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
维切:您之前提到,小说家必须有能力以双重性别的角色进行创作。卡尔在描述模仿一个男人走路的时候意识到,为了看起来更阳刚,所有男人的步态在某种程度上都有所伪装:“我的昂首阔步与许多青春期男孩没什么分别,都在努力想表现得有男子气概。出于这个原因,这很令人信服。这种恰到好处的伪装具有可信性。”
其他这类台词还有:比如,当卡尔如厕的时候:
想到小便池对我来说一度曾是天堂!现在全都结束了。我一下子就发觉男厕所不如女厕所舒服。通常说来,男厕所里甚至没有一面镜子,也没有任何洗手液。关起厕所门来的时候,那些肠胃气胀的男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羞耻之心,而一旦站在小便池边,他们表现得就相当紧张。他们双眼直视前方,就好像戴了眼罩的马匹。
每当这些时候,我就理解了自己留下了什么:共同生物的休戚相关。女人知道拥有身体的意义,她们理解身体的麻烦与脆弱,伟大与喜悦。而男人只不过认为身体就是他们的一部分而已,他们在私下里,甚至在公共场合都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这些非常独特的、绝对清晰的洞察力帮助把卡尔和他的发现变为现实。
尤金尼德斯:我在创作的时候,那些场景不是我杜撰的,就是我发现的。基本上来讲,我尽量去认同我的人物。我得假装我是个女孩——或者一个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男孩的女孩或者努力想成为一个男孩的女孩——我必须问我自己,在我的经验里,有什么和这个是一致的?
我想,当我在青春期早期,努力想表现得男性化、想成为一个男人的时候,多少会有点角色扮演的成分;我想,如果你是个女孩,努力想成为一个男孩,或者一个小男孩想表现得年纪比较大一点,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形:行动上再强硬一点,步态上再不同一点。我还记得成长过程中的这些事情。你会注意到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大家会对你有着什么样的期望,所以你不能表现得娘娘腔或者什么的。所有这些东西我都记得,然后我把它们用到这些章节里面。
维切:在两部作品里都有表现巨大渴望的情景——渴望得到安慰。在《处女自杀》这本书里,我想到露卡斯在车里惊讶地发现特里普•方丹的场景。在《中性》这部作品里面,出现了米尔顿和特茜在一起的单簧管场景。这些场景都是有关渴望的状态以及表现渴望的时刻……在您的小说里,主人公通常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会出现激情和创造力的瞬间爆发。
尤金尼德斯:假如要我来写一种情感,我将会去写写渴望。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清楚的人类情感,在我非常小的时候,这种情感就很强烈,因为每个人内心都有这种情感。当然,这些章节对我来说创作起来都比较容易。《处女自杀》讲的几乎就是一个长久的渴望。
维切:《处女自杀》声称是建立在讲故事的男孩们所收集的大量证据之上。“证据”产生巨大的历史重要性以及巨大的伤感和迷惑。
尤金尼德斯:在某种方式上来说,它是一项失败调查的记录。男孩子们滔滔不绝地讲,他们收集越来越多的证据,但到最后,他们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些女孩子。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常常会想起她们的原因。
有些读者看了这本书后,会认为这本书到最后是在指责这些女孩子。这些男孩子确实因为女孩子们的离开而责备她们,但其用意是为了看到男孩子这一方的自私,其实在书的结尾说得非常明显:“我们从来都不了解她们。她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这几乎就是我想要说的,男孩子们并不掌握整个局面。
维切:但是你从头到尾都在以比较细微的方式让读者理解相同的观点。我喜欢女孩子们透过窗户向男孩子们打招呼时的台词,叙述者不能完全弄清楚窗玻璃后面的情况,于是解释道,“玛丽给了我们一个飞吻,要不也许只是擦了一下嘴巴。”这句台词让我真的产生了共鸣:想要建立关系的那种徒劳。
我在马萨诸塞州的郊区长大,所有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熟悉。显然,不是这个故事本身,而是那个场景。在某种程度上来讲,郊区就是郊区。
尤金尼德斯:的确是这样。在欧洲,郊区也就是乡村,因为这让他们也产生了共鸣。
维切:穆迪神父这个人物是否是对您大学室友瑞克•穆迪及其祖先汉克契夫(有手帕之意)的致敬?
尤金尼德斯:不是对汉克契夫一家的致敬,而是对穆迪本人的致敬。
我在写《处女自杀》的时候,从没想到过它会出版,所以有些名字我就随意用了一些我朋友的名字。而且,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瑞克•穆迪还不是很有名,所以在那个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其实更是对穆迪本人宗教狂热的致敬,而不是传说中其祖先的宗教狂热的致敬。
维切:甚至在他创作《黑面罩》(The Black Veil)的前几年,他就声明这一点了。
尤金尼德斯:正如他在《黑色面纱》里所说的那样,他关于汉克契夫•穆迪的想法可以追溯到大学时代。他在当时就知道这个,并且谈论得也比较多。
维切:我在阅读此书故事梗概时看到,说在布朗大学确实有个“朦胧的人儿”,您在《中性》这本书里也用“朦胧的人儿”这个绰号来代表主人公追求的那个对象。
尤金尼德斯:确实有一个我和瑞克都喜欢的姑娘,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她是一个神秘的女孩,所以我们把她叫做朦胧的对象。自这本书出版以后,我们还谈到这个问题,但我们有几年没有谈到这个女孩了。每当我们在布朗的时候,我们就会说,“你有没有看到隐晦的目标?”,要么就会说,“我看到隐晦的目标了。”
我完成《中性》那天,去柏林的美国学院参加晚宴,在晚宴上我看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我走过去问她,“您去过布朗吗?”她回答说,“去过。”她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当时没有认出她来。之后,我突然想起来她就是隐晦的目标,已经二十年了。我刚刚用她的昵称完成了这本书,就在我完成这本书的当天我就碰到她。这个巧合实在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