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杰弗里·尤金尼德斯两种方式都有
作者:[美]大卫·维切
文/ [美]大卫•维切
1993年,杰弗里•尤金尼德斯发表了《处女自杀》,这部引人入胜的小说介绍了密执安州格罗斯角上五个神秘姐妹以及那些命运被她们永远改变的男孩子们的故事。作者的第二部小说《中性》可谓让读者期待已久,故事说的是格罗斯角上另外一个家庭——斯蒂芬尼德斯一家。
故事贯穿了好几代,跨越好几个州,涉及复杂的性别,这部史诗般的文学作品题材广泛,风格幽默,追溯了一个发生隐性突变的基因最终落到卡利俄珀•斯蒂芬尼德斯身上的过程。在卡尔——也就是故事的叙述者——体内,这个基因终于显现了出来。
尤金尼德斯对书中部分情景做出解释,“我把《中性》看成一个家族故事,虽然我写了一个两性人,但目的不是要讲述一个怪人的故事,或者认为他和我们大家有什么分别。而是作为所有人在青春期都会经历的性别混淆和身份混淆的一种关联。”
“妙趣横生、悲喜交加的史诗作品,”权威书评人角谷美智子在《纽约时报》上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尤金尼德斯先生对20世纪的美国生活有着敏锐的观察……然而,正是他的情感智慧,他对人物内心活动细致入微的体察,才让这本书有了一种层层递进的力量。”
维切:《处女自杀》这本小说主要讲的是五姊妹的神秘莫测,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女孩和女性普遍所具有的一种神秘感。对讲故事的男孩子们来说,势必存在一种理解上的差异,而且这种差异无法填补。在《中性》这本书里,故事的叙述者却跨越了这种差异,他就是卡尔,一个横跨两性世界的两性人。我想知道,这是否是刻意设计,但这个视角确实非常独特。
尤金尼德斯:这不是刻意安排的,但我认为一本书是对另一本书所做的反应。第一部作品过于被男性视角所束缚,所以第二部作品的观点可以天马行空。
我在创作《处女自杀》的时候,对叙述语调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男孩子只能叙说自己亲眼看到或亲自发现、或被告知的东西。我想,因为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所以它才让我束手束脚。的确,观点也受到限制。由于这本书讲的内容是有关着迷和窥伺癖,以及那些自青少年时期以来就挥之不去的情结,所以观点看起来似乎还很合时宜——但是,显然,以后我再也不会约束自己了。
至于《中性》,在做了一定的尝试和调整后,我想出了一个叙述角度,这个叙述角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且,我的确想用一个两性人来当叙述者。对我来说,一个小说家似乎应该具备一个两性人的想象力,因为如果你想创作,你就应该有能力进入男人和女人的大脑。还有哪种手段比一个两性人的叙述者更好的呢?这有点像梦想小说家他自己,或者她自己,或者它自己——这时候不过就是代词问题了。
维切:《中性》的前半部主要讲卡尔出生前发生的事。您在什么时候决定让他来详细地讲这个故事?
尤金尼德斯: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准许自己有这种自由。我希望以第一人称来写这本书。在许多方式上,书的重点都是,我们在介绍某个“他”或“她”之前,都要使用一个“/”符号,所以我也需要这个“/”。出于哲学原因,我需要这个“/”符号。
出于实际的考虑,我需要这个“/”符号是因为我不希望面临遭遇的是女性主人公,当你翻过一页,“她”就变成了“他”——或者是比较可怕的他她不分,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我还希望非常近距离地观察她的蜕变,从内心深处来描写这种变化。
同时,这又是一部家族小说,更像是一部史诗文学作品。我需要第三人称,我在创作卡尔这部分故事的时候,试图传达出这样一种感觉:卡尔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可能就是在虚构他的过去。他可能会声明自己拥有一个基因记忆或者他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有大量的提示在告诉读者,这些都是他杜撰的。他需要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向自己解释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生活。他对他的祖父母非常了解——可能他觉得自己具有进入过世已久的人的大脑的能力——然而,在某种程度上,他不过也是在杜撰。我在创作这部分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
维切:当卡尔记起他父亲的家庭录像时,他谈到一个瞬间——就是米尔顿转动相机观察镜头,不经意地出现在照片里……
尤金尼德斯:……“把我的审美观传给我”?
维切:对。
在圣诞节场景或生日晚会上,始终都会出现这样一个瞬间,就是米尔顿的眼睛充满了整个屏幕。以至于到现在,每当我试图迅速勾画我的早年时光时,脑海中清晰浮现的就是:我父亲困倦、乖戾的褐色眼球。这是我们国内电影的一个后现代手法,强调技巧,引起大家对技巧的注意。(把我的审美观传给我。)
维切:卡尔知道自己父母和祖父母的所有故事,这种不真实性是否给他的叙述留下自我意识?
尤金尼德斯:我尤其不喜欢历史小说。我不喜欢大多数历史小说中的那种无所不知,它带有欺骗性,把你带回过去,然后说道,“这就是历史的真面目。”当我开始处理历史章节的时候,我之前并没有这么做过,我感到非常不安,我必须去寻找一种轻松的语调,而不是一本正经地讲故事,因为我觉得这丝毫没有吸引力。自我意识是避免这种无所不知的一个途径。这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拿出来处理了。
这本书具有多种不同特征:有些是非常老式的叙事特点,但也有不少后现代特点,自我意识就是其中之一。
维切:《中性》这本书里面“囊括了多种特性”,一位评论家谈到小说多种不同的故事情节和风格时这样说道。您又是怎么处理这么广泛的背景?
尤金尼德斯:我打算写一部幽默的史诗作品,刚开始我的想法是写一部两性人的自传体小说。我想这可能是一部比较短的作品,大概只有250到300页。与之前文学作品里已经存在的两性人相比——主要都是像提瑞西阿斯这样的神话人物——我更希望创作一个真正的两性人。我希望在医学事实方面做到非常精确。
我去医学图书馆看了大量书籍。我找到的基因状态碰巧是一个隐性突变,它只在隔离群落里才会发生,在这些群落里已经有了一定量的同系交配。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有可能来介绍我的一些家族故事,来自小亚细亚的希腊人的故事,我这才意识到我创作了一部宏大的史诗作品。
由于这部作品有关遗传构造,我认为这本书应该是一个小说基因组;也就是说,它应该具备一些最古老的创作和讲故事的特征——小说以史诗般的事件开头,这是比较老式的、几乎是荷马时代的想法——随着故事的进展,它应该逐渐成为在心理上比较深刻、比较现代的一部小说。
我的想法并没有太多的提纲计划,就是让这本书里的古老特征能够感动读者,这种方式就像人体内古老的基因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从而创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希望通过将所有这些因素结合,创造出新的东西。
维切:对于这样一部才思敏捷的严肃小说——这里“严肃”的含义是指应当严肃地去看待它——它其实非常愉快。如果只是向某人简要地述说故事情节,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本书会这么有趣。
尤金尼德斯:总的说来,这就是我的创作方式。当大家听到《处女自杀》的故事情节时,他们会认为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玩,而当他们阅读小说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它很有意思。但是《中性》的幽默感更强烈浓郁。
我想,我有一种悲喜剧的感受力。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幽默感,我该如何进行创作,然而,我也不喜欢一部不接受任何悲剧的闹剧。我将这两者结合起来。这就是我看待事物的根本方式。
大卫:两本书里谈到的家庭都居住在密执安州格罗斯角。较之斯蒂芬尼德斯家,您知道里斯本家的地址吗?
尤金尼德斯:知道。
大卫:他们两家之间开车需要多长时间?
尤金尼德斯:大概需要五到七分钟。
大卫:对于一位作家来说,回到儿时常去的地方,这是常见的一种情形,但您在多年以前就离开密执安州了。您是否还会继续把那里作为您小说的背景?诚然,《中性》跨越全球各地,但全书的中心还是在底特律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