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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厄特庄园:乡情弥漫的河畔之屋
作者:杨瑞红
三
朱厄特虽然生活在庄园里,却深悉外面世界的各种事情,她在阅读方面的兴趣尤为广泛。她一直为自己的法国血统而自豪,自幼很好地掌握了法语,阅读了巴尔扎克、福楼拜、左拉等法国作家的大量作品。同时她对俄国作家的作品也有极大的热情,对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则更是情有独钟。她常常通宵达旦地阅读托氏的作品。斯托夫人富有地方色彩的作品也给了朱厄特不少灵感,她自幼就爱读斯托夫人的《奥尔岛的珍珠》,这部作品描写了缅因州的海岸生活。朱厄特在那里长大,对当地的环境极为熟悉,对当地的居民更有着深厚的感情,后来,她把家乡的一切写进了自己的小说。朱厄特曾说,她的脑海里充满了可爱的老房子和蔼可亲的妇女。她知道,当这两者在脑海中被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故事也就在酝酿之中了。
1868年,十九岁的朱厄特用笔名艾略特(A. C Eliot)发表了第一个故事。自那之后,她就成了《大西洋月刊》的长期撰稿人。朱厄特不慕虚华,非常谦虚谨慎。在家里她一直羞于提起自己进行文学创作之事,她甚至不好意思向邮递员询问报社来的信件。姐姐玛丽曾力劝她把自己在文学上取得的成就告诉家人,但她拒绝了。她说,"我真心希望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现在,好像这本书已经不属于我一个人一样。"
朱厄特身材颀长苗条、面容娇美动人、嗓音轻柔、举止优雅,身边不乏追求者,但是她一生未婚。当采访她的记者提到这一点时,她笑着说,比起丈夫来,自己更需要一位妻子,对于自己来说友谊更珍贵。朱厄特的作品中满是追求自由和独立的女性,朱厄特需要的爱、安全感、鼓励和陪伴是传统的婚姻难以给予的。朱厄特非常珍惜友谊,一生交游甚广,她的朋友包括一些男性作家,但更多的是女性作家,如西莉亚·萨克斯特、萨拉·怀曼·惠特曼、萨拉·诺顿、汉弗莱·华德夫人等。朱厄特更是年轻的薇拉·凯瑟的良师益友。朱厄特在文学创作方面给凯瑟许多指导并直接影响了她的创作风格。1880年,朱厄特开始了与古典主义文学爱好者安妮·费尔兹长达一生的友谊。安妮比朱厄特年长十六岁,是她的第一个出版商詹姆士·费尔兹的遗孀。1881年詹姆士去世后,朱厄特和安妮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大部分时间她们都在一起度过,或者在朱厄特庄园或者是在波士顿安妮的家。安妮使朱厄特进入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文学圈子,认识了更多的文学精英。她们俩密不可分,一起周游了美国和加拿大,游访了欧洲四次,拜访了亨利·詹姆斯、丁尼生、斯托夫人、吉卜林、马克·吐温等同时代的著名文学作家。
内战的结束加速了缅因州的变化。随着铁路和公路的修建,交通工具的发达,工业化进程的日益加速,外国移民和避暑游玩的人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宁静的村庄。工厂不断兴建,林立的烟囱冒着黑烟,时时吞噬着原本洁净的村庄和田野。当地的环境日益恶化,人们的乡土气息不断消退,单纯的乡村生活也接近尾声。朱厄特对此十分忧虑,这促使她通过描绘正在消失的事物和极易被忽视的人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她在作品中突出描写了城乡价值观念的对比、工业发展对乡村生活的侵蚀、生态平衡遭到破坏等问题。她的第一部小说《深巷》就与此有关。这个故事其实可以被称为一部素描集,其中描述了两个来缅因州走亲戚的波士顿女孩的所见所闻。她们看到了怪石林立的海岸线、渔人狭窄的小木屋、辛劳的灯塔守护人,还有成簇的山桃树。在她们与当地人交往过程中,她们感受到了当地醇厚朴实的民风,认识到了当地人的单纯善良。作家还用自然主义手法塑造了一系列生动形象的人物,展现了当地人的勤劳和朴实。朱厄特的另一部脍炙人口的小说《一只白苍鹭》(A White Heron, 1886)讲述了热爱大自然的小姑娘西尔维亚在保护稀有的白苍鹭和维持友谊之间做出选择时的两难心境。最终,小姑娘保护了白苍鹭,捕捉白苍鹭的年轻人失望而去,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状态得以维持。
朱厄特曾说过,她想让人们在第一眼看起来充满粗糙甚至可笑的事物的地方,能看到深切真实的情感、忠诚、高贵、细腻、礼貌和忍耐等品质。在接下来的长达二十五年的创作生涯里,朱厄特的故事和小说都在证明她为此所做的努力。她的作品中有爱尔兰移民的贫穷的生活、工厂和锯木厂带来的污染等,朱厄特在这些境况中发现了忠诚、高贵、忍耐等美德。她的书桌上贴着福楼拜关于写作说过的两句格言。第一句是“要像写历史一样写普通人的生活”;另一句是“不要试图使你的读者哭、笑或者恼怒,而要像大自然一样使他们插上梦想的翅膀。”她最富有想象力,同时也是最著名的田园故事是《针枞树之乡》。关于这篇小说,吉卜林在给朱厄特的信中曾说,“太妙了!就是这样的生活!许多稍有同感的人都在向往新英格兰的美妙风景和真正的新英格兰品质。” 薇拉·凯瑟则更进一步地宣称美国小说中最伟大,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三部小说是霍桑的《红字》、马克·吐温的《哈克贝瑞·费恩历险记》和朱厄特的《针枞树之乡》。
1902年9月3日是朱厄特五十三岁生日。她与朋友驾车外出游玩时,马失足滑倒,朱厄特从车厢里摔了出来,这致使头部和脊椎受到严重创伤。频繁的头晕使她无力行动自如,她再也无法进行文学创作。朱厄特勉强可以写信,依靠拐杖的支撑才可以在花园里蹒跚行走,但她却再也不能坐在书桌前了。当她卧病在床时,日夜与她相伴的是母亲和安妮的照片。
一系列的中风使朱厄特全身瘫痪,四处走动也成了一种奢望,但她仍然积极乐观、诙谐幽默。虽然不能说很多话,但她仍会和护士开玩笑。在去世前一个月,她依然很想创作,在给安妮的信中她写道,“亲爱的,我简直拿自己没办法!” 1909年6月24日傍晚6点40分,朱厄特在自己出生、成长和进行文学创作的房子里永远地睡着了。她被安葬在波特兰街道公墓,她的父母和姐妹的墓旁。墓碑上刻着:直到天亮,黑暗才会消散。
一颗文学巨星就这样陨落了!朱厄特描写的是新英格兰的光辉气息。她叙述了真实的美国人和美国人的生活,描绘了生长于那片热土上的人们以及自己内心深处热爱的乡村生活。朱厄特的所有作品都体现了她对日常生活与普通人的细致观察与深切关怀,她能透过琐屑与平凡,感触到深埋其中的生活的脉搏和时代气息,真实地描述人物的力量和柔情。作品中的船长、渔民、家庭主妇都对自己的命运有着清晰的认识,他们的生活和语言都体现着对永恒的良知的见解。朱厄特把他们的存在提升了一个高度,她的文笔坚定、纤柔、成熟而有趣,她对人生和个人的内心世界有着睿智成熟的体悟。詹姆士称赞朱厄特为“独树一帜的小说艺术的女大师”,又说她的著作“硕果累累,美不胜收”(a beautiful quantum of achievement)。直至今日,人们仍然深深折服于她清新自然而又优美的文笔。朱厄特的逝世是美国文坛的损失,也是广大文学爱好者的遗憾!人们扼腕叹息之余,只有从朱厄特的作品和“朱厄特庄园”里寻觅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朱厄特曾说过,“偶尔旅行几个月很有裨益,但是回家总是一件让人倍感幸福的事情。” 尽管朱厄特在人生后期,冬季常常住在波士顿安妮的家中,并且也去过许多其他的地方,只是夏天和秋天在朱厄特庄园度过,但是,在她的心中,“朱厄特庄园”是她永恒的精神家园。 “我出生在这里,也希望能在这里终老,希望丁香花丛常青,希望所有的桌椅都能一直安放在原来的位置。” 朱厄特曾这样表达自己对庄园的热爱。朱厄特庄园在朱厄特的心中确实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河畔的这处静谧之所孕育了朱厄特的乡土情结,永远弥漫着她的怀乡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