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反讽的情爱笔记(中篇)

作者:小 白

情”,但她的男友给予她的是不断消耗能量的“上床”,读者接下来会看到女主人公说“在某种意义上说,通过信函建立起爱情上的默契是相当符合我的个性的。”——信函,她正准备逃脱做一个色情工具的命运。
  
  五十二
  一些最强烈的爱情故事是在性无能者身上发生的。这些性无能者,他们像被罩上一个透明的玻璃罩。让他们的恋人们痛苦万分。《太阳照常升起》中的勃莱特对男主人公说:“别碰我,请你别碰我。”“我受不了。”“你一碰我,我的整个身体简直就成了果子冻。”但她却不愿意分手,因为:“我看不到你可不行。”性无能者用一种得天独厚的方式掩盖了他们的“自利”天性,使他们的情人们变成了果子冻,但他们自己却安然无恙。
  
  五十三
  毕加索和卡萨玛吉斯从马德里来到巴黎,西班牙画家诺内利要回家,介绍他们认识了几个模特。卡萨玛吉斯疯狂地爱上三个模特中最漂亮的热梅娜。这个面孔娇小妩媚、生性放诞不羁的女人。她一点也不在乎卡萨玛吉斯,她跟卡萨玛吉斯认识的所有画家都上床,毕加索在床上跟热梅娜胡天胡地被他自己的女朋友当场抓住。1901年2月17日,在蒙马特克里奇大道的赛马场咖啡馆(Cafè de l'Hippodrome)内,卡萨吉玛斯当着一班朋友的面,拔枪威胁热梅娜,热梅娜看透他不敢开枪,大加嘲讽,卡萨吉玛斯举枪对准他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送往毕肖医院(Hpital Bichot)抢救无效身亡。警察把尚未完全从震惊中摆脱的毕加索叫到局里,让他看了一份案件调查报告,检验报告上说卡萨吉玛斯患有“包茎症”(phimosis)。
  这个现在看来只须一刀的小毛病,在维多利亚时代,却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生理缺陷,实际上,卡萨玛吉斯是一个性无能者。热梅娜宁可找结实的毕加索睡觉,也不愿意享受脸色苍白身体瘦弱的卡萨玛吉斯的爱情。热梅娜“闭”着眼睛,爱情的神奇魔力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如此一来,卡萨玛吉斯那个性无能的玻璃罩不但不能保护他,反而抑制他发泄身体内积累的能量,他终于被不断膨胀的能量摧毁了,他爆炸了,毕加索画了一幅意味深长的画作,画面上卡萨玛吉斯脸色苍白,太阳穴上有一个炸裂开来的深洞,画面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光彩——颜色强烈得几乎有些像凡·高,一点也不像画家蓝色时期的其他作品。毕加索神秘地感受到能量爆炸的威力。我们不能武断地说,毕加索后来找一个又一个女人睡觉,以至于他的儿子称他的情人为“老爸的妓女”,根源就在他年轻时候看到过这种能量爆炸的可怕局面,但他的确一辈子没有忘记热梅娜,四十年后,为了给他新交的女朋友弗朗索瓦兹上第一堂人生教育课,他带她走入蒙玛特一间破房子里,让她看了一下贫病交加的年老的热梅娜。
  
  五十四
  情人的眼泪,这种由产生“能量幻觉”的器官溢出的少量水分,竟然能对恋人产生如此大的“压迫”力量。罗兰·巴特说:“我将哭泣变成一种要挟的手段,通过眼泪向我周围的人要挟。”“我通过哭泣来打动对方,对他施加压力(‘看看你将我弄成什么样子了’)。”
  眼泪从来不是“失望”的信号,它用来表达“悲伤”的预感,他/她感受到身体内累积的能量,预感到自己无论如何必须消耗掉这些膨胀涌动的能量,总之,他/她将被“耗尽”。所以,用“压力”这个词是不准确的,本质上,它是身体以最小的代价(其化学成分相当稀薄)造成能量溢出的假相,诱惑对方加以吸收——“看看你将我弄成什么样子”。还记得“反讽的性笔记”里关于“身体排泄物”的描述吗?有人分析了眼泪的化学成分,证实其中含有生化毒素,那的确是一种“身体排泄物”。
  一个粗鲁的情人往往会把这个“忧伤”的场面转变为一场性狂欢。当能量暂时得以排空之后,那个哭泣的情人会由衷地感到空虚。
  
  五十五
  有另一种同样古老的观念:“眼睛”不是像灯塔一样发出光亮,它只是被动地从外界“吸取”。同“放射说”的柏拉图一样,“吸入说”也有一个代表人物,亚里士多德。这种观念后来在阿拉伯古代医学中得以保存。直到十三世纪,“吸入”说渐渐在中世纪教会大学的学者中间得到重视,一些哲学家把两种观念融合到一起。
  大约1400年佛罗伦萨制作的一只珐琅盘反映了这种观念。珐琅盘的画面中央是裸体的维纳斯,她正在缓缓向上升起,她的脚下跪着汇总古代各种传说的六个著名的情人:阿基里斯、特里斯当、朗斯洛、参孙、帕里斯和特洛伊洛斯,他们的目光凝视向——画匠用六根直线表示他们的视线——维纳斯的阴部,那里发散出神奇的光芒。光线显然不是从男人们的眼睛射向维纳斯的,按照神圣的传统,那光线是从中央向这些散布周围的眼睛发射的。那是一只所谓的“生育盘”,男人们在女性生育后赠送给她,感谢她忍受了巨大的危险。
  
  五十六
  那只佛罗伦萨的珐琅盘试图混淆“色情”和“爱情”,维纳斯的阴部不再是能量的耗散出口,它被神圣化,男性在取得婚姻这一“制度化色情”的统治权后,需要制造这种“语义”的假相,事实上,鼓吹“婚内爱情”,正是从中世纪、尤其是从十世纪以后的“下中世纪”开始的。传奇故事的那些“优雅爱情”是这样的:骑士们荷枪跨马,到处追逐名媛贵妇,到最后总要结成“神圣”的婚姻,这些骑士可以一而再结婚却仍能保持坚贞,如果万一他们不能结婚(女方已为人妇,再次结婚就会造成逻辑困境),他们就要求女方为了爱情保持贞洁,用一种难以自圆其说的方式,借由可以称之为“精神上的婚姻”的滑稽形式,维持神圣婚姻的圆满性。
  
  五十七
  在古代,爱情处于它的混沌阶段,那些企图逃避作为色情或者制度化色情工具的命运的人,他们却逃脱不了种群基因特征带来的宿命,最终再次落入色情的圈套中无法自拔。古罗马时代,色情达到其极盛期,由于极尽消耗,罗马男子的平均年龄只能达到25岁。他们无法(来不及)对爱情与色情加以玩味分辨,在奥维德那里,“爱”(amore)的艺术就是色情的艺术,他尤其关心的是气味、颜色和姿势,他的“爱”的对象则是妓女。这种情形在中国甚至延续到更晚,在曹雪芹以前,西门庆进入了他个人的“罗马”。
  
  五十八
  中世纪欧洲,教会强化了婚姻这个制度化的色情形式。但在教会再次试图混淆“爱情”和“色情”(这次是以婚姻的面目出现)的语义之前,“爱情”曾有一次“出逃”。是这一次分离的企图使“爱情”从此带上女性化的色调,如同在中国,曹雪芹同样使“爱情”变得女性化。
  这种女性化倾向表面上是因为少数上层贵族妇女由封建制度而获得在特定领域内的部分裁决权,其本质却在于男性已在色情领域里获得统辖地位,女性处于这种被统辖被消耗的地位,其逃离的愿望具有无比迫切的现实性。
  马克斯·韦伯和拉康都注意到这种被他们称之为“爱情法庭”的女性裁决体系。香槟伯爵领地的安德列斯神甫(Andreas Capellanus)在他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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