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四川“文革”的一段往事

作者:肖健卿




  “九大”归来,刘、张夫妇已是在全川家喻户晓了。
  
  被扼杀的正确报导
  
  中央召开解决宜宾问题的会议期间,记者站便觉得必须立即派记者前往宜宾,及时反映情况,便通知驻点就近的四川渡口市(现为攀枝花市)的记者王、杨迅速赶赴宜宾。4月3日,中央解决宜宾问题的会议上,周总理也曾当众宣告:“四川宜宾地区的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我们派有记者到宜宾,你们返回去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及时向他们反映。”记者赶赴宜宾与周总理的讲话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王、杨乘火车于4月初的一天晚上到达宜宾,他们一下火车,就看见站前竖立着一排排的大字报栏,被灯光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急迫了解宜宾情况的心情,驱使着王、杨前去观看。一张署名“红旗派”群众组织(支持刘、张、王、郭一派的造反组织)的大字报,清楚地写明,中央已派《红旗》杂志记者杨某某、《解放军报》记者王某某,前来宜宾调查了解情况,支持革命的“红旗派”。他俩的名字,其中一人有一个“焴”字,比较生僻,但大字报上却写得丝毫不差,而且对他们谁是哪家报刊的记者也准确无误(因工作需要,当时记者站的记者都持有《解放军报》、《红旗》杂志社与新华社的记者证,以便根据情况需要灵活使用)。王、杨心中纳闷,他们人还没到,消息却如此准确地传播开了。但令他们担心的是,如此做法,无形之中,就会把他们推向“红旗派”一边,其后果就会不利于他们在采访中与各派群众组织的接触。
  担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他们到后的第二天,“红旗派”所属组织的人员,便蜂拥而来向他们反映情况:诉说他们如何受压制,遭到“走资派”和“红色派”(反对刘、张、王、郭的一派群众组织,也有简称为“思想兵”)的打击。这样的“包围”持续了好几天,王、杨着急了。最后,他们决定,一人“留守”,应付“包围”,另一人走出去,采访持有其他观点的群众组织。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
  4月22日的下午,一批老红军、老干部主动登门向王、杨反映情况。他们情绪激动地指着王、杨问:“你们是不是解放军?(当时王、杨都穿军装)是解放军就要实事求是地把真实情况报告给毛主席。”接着,这些老同志便声泪俱下地向记者述说刘、张的许多问题。有的控诉刘、张把宜宾地区专员李鹏打成“右派”,放到五粮液酒厂劳动改造,又遇三年自然灾害,李鹏病死解剖时,肚里没有见到一颗粮食,尽是酒糟;有的揭发刘结挺是如何采取手段让张西挺当选为宜宾市委书记的;有的拿出刘结挺读过的《毛选》说:“看看上面他的批语,他才是真正反对毛主席,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有几个女老红军甚至跪下说:“你们是解放军就应该向毛主席反映这些情况!你们不反映,我们爬也要爬到北京去见毛主席!”还有的老红军激动地拍着胸脯说:“我敢担保,如果让刘、张、王、郭来治理宜宾,不用一年,宜宾就会真正成为资本主义复辟的典型!”
  在这以后,王、杨除继续深入调查了解情况之外,还专门翻阅了有关刘、张、王、郭案件的材料,与当时能找到的知情人进行交谈。越深入了解越使他们对刘、张的问题产生怀疑,内心也渐渐地陷入极度的困惑之中:为刘、张平反是中央下发的“红头文件”,还能不能据实反映情况,唱反调?!他们考虑再三,认为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身为中央派出的记者,背负着向毛主席、党中央反映基层真实情况的重任,应该义不容辞地能使民情上达,不管后果将会怎样,都应该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向上反映。经过反复商量,他们写出名为《刘、张何许人也?》的调查报告,迅速寄往北京。因担心在宜宾写此稿,会被群众组织发现产生意外,便由王一人返回成都撰写。王临行前,对杨说:“写这个调查报告,可能会被扣上‘反党’的帽子,你再考虑一下,如愿意署名,我们就共同署名,如不愿意,我就只署自己的名字。”杨听后,语气坚定地表示没有任何异议。
  《刘、张何许人也?》的调查报告,于4月底寄到北京记者站编辑部,当时中央解决四川问题的会议还在进行之中。我看到这一稿件时,猛然一惊,仔细读过,更感到问题的严重。我拿不准是否编发,立即请示编辑组和记者站的领导。领导反复研究,并与我共同商量,一致认为,此调查报告还是不发为好,也不要向上呈送原件。这样做,为的是对处于第一线记者的保护,避免因此招来“灭顶之灾”的后果。在商量此事时,我们还联想到不久前,王、杨记者曾发回题为《中央解决宜宾问题后宜宾两派的反应》的报导。稿件的标题虽为两派的反应,但从内容上看,反对刘、张、王、郭这一派的意见较为具体,措词也较为尖锐;而对拥护刘、张、王、郭这一派的意见,却写得较少,显得气势不足。但这是一篇应该及时向上反映的报导,我看稿后,几乎没有修改就编好,打出了清样。编辑组和记者站的领导反复递送清样,难以作出是否刊登的决定。正当踌躇不定时,编辑组的领导接到电话通知,要去人大会堂参加中央领导同志的一次接见活动,站领导便决定将稿件的清样面呈王力,听取指示。深夜,编辑组的负责人从人大会堂返回,立即传达了王力的口头指示:“这个稿件根本不能登,记者的看法有问题。要告诉记者注意反映支持刘、张、王、郭这一派的情况。”随后,王力立即通过“中央文革”办事组,送来一些有关刘、张、王、郭几个主要案件的摘要,还有张西挺在北京某红卫兵小报上登载的《狱中日记》等等。联系这一情况,也促使我们决定不编发《刘、张何许人也?》一稿的决定。此时,记者站的领导决定从宜宾第一线的记者中抽出王记者返回北京,了解有关情况,参加尚在北京召开的解决四川问题的会议。
  王记者从宜宾赶回北京,当他看到调查报告既未刊登,又未呈送,不由双眉紧锁,欲言又止;而当他看到中央批示的刘、张、王、郭问题的《文化革命简报》时,更是茫然难解;再听到王力的有关指示以及送来的诸多有关刘、张、王、郭问题的材料,他哀声叹气,心底透凉了。
  我很理解王记者此时的心情,便劝导他说:“事已如此,只好听其自然了,如果再坚持,只会自找苦吃,挨批犯错误。”王记者在屋里来回踱步,无奈地摊开双手对我说:“我们记者太无能为力了,今后,我恐怕难以再到宜宾去采访了!”
  
  后派《红旗》杂志记者“失踪”
  
  王记者是真的无法回宜宾了,便暂时留在北京,参加中央解决四川问题的有关会议。但这时宜宾只留杨记者一人,显然不行,便决定由成都记者组增派以《红旗》杂志记者名义采访的赵某前往。谁料,他刚出发不久,北京就接到了他在赴宜宾途中的火车上失踪的消息。
  赵记者从成都赶赴宜宾,是在5月12日,刚好宜宾两派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武斗,秩序混乱。那天,他本该是下午4点多钟到达宜宾,但火车在途中一误再误,迟至晚上8点多才到。原驻宜宾的杨记者,第一次到火车站没有接到。当他第二次赶到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到达十几分钟,旅客正蜂拥着走出车站。杨着急地在车站出口处等候,眼看旅客逐渐少了,直到最后一个走出,他又多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赵的踪影。他着急了,立即返回住地(宜宾军分区招待所),挂通长途电话向成都记者组询问,对方很明确地告诉他,赵乘坐的就是这趟火车。
  杨从当天深夜等至第二天凌晨,仍然不见赵的踪影。他立即请成都记者组电话转告北京,报告赵在火车途中失踪的消息。当天,“中央文革”以办事组的名义,电话告之成都军区,请他们迅速指示宜宾军分区,马上派人找回赵记者,要求确保记者的人身安全。
  根据当时宜宾地区的形势,宜宾军分区和杨记者分析,赵很可能在火车途中,被“红色派”挟持转移,因为他们急于想向记者倾诉意见,反映情况。为了以防发生意外,宜宾军分区还是迅速派出人员分赴两大派组织询问、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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