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四川“文革”的一段往事
作者:肖健卿
赵记者在乘火车赴宜宾途中,由于记者职业的习惯,显露出耐心倾听旅客的议论的神态,还不时询问一些问题,无意中透露出他是一名赴宜宾采访的记者。据赵事后分析,也很可能是宜宾军分区的同志,从来往电话中,得知他是乘这趟火车赶赴宜宾的,然后,向群众组织透露了这一消息。宜宾反对派群众组织,从派往火车上探听消息的人告之赵的情况后,便迅速作出决定:要将“总理派来的记者”先“请到我们这一边来,听听我们的‘呼声’,同时也向记者显示一下我们的‘势力’”。
那天,赵记者刚从车厢的踏板上走下来,就见有人很礼貌地走上前来:“同志,你是不是总理派来了解情况的记者?”赵吃惊地回答:“我是《红旗》杂志的记者,到宜宾来采访的。”
听到这话,迎上来的人高兴了。他一招手,左右立刻拥上来四五个人,抢过赵的提包,拉着他的手臂,拥着往前走。那位接他的人说:“请不要误会,我们是宜宾‘红色派’的,正想向记者反映我们的意见,请记者先到我们那里去一趟。”
赵一时摸不清底细,着急地解释:“我在成都出发时,已电话告诉宜宾军分区,有人到车站来接我,是否等我住下后再与你们约时间交谈。”
“不用担心,我们决不会伤害总理派来的记者,只是想向你反映一下我们的要求。”
他们不容赵再解释,架着他,走出车站,拥上了一辆小面包车。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载有赵的面包车却未驶向市区,而是经过市区,拐向了市郊蜿蜒盘旋的登山道。赵忐忑不安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把我拉到哪里去?”对方语气和蔼地回答:“这是翠屏山。我们的总部翻过山就到了。”
汽车约摸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到达一个尚未完工的水库工地邻近的像是一家工厂的地方,车停在一幢楼房前。车上的人对赵说:“到了,到了,这里是我们控制的地区,你尽管放心,绝对保证安全。”赵被带到二楼会议室。刚一坐下,就有人端来了洗脸水,沏上热气腾腾的香茶。赵松了一口气,他想,对方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虽然他们的做法不妥当,但也仅仅是为了“反映意见”,于是,便温和地对他们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是不是我们马上就开始谈,谈完以后,还请你们将我送到宜宾军分区。”
室内围坐着五六个人,为首的一个说:“请你不要误会,也不要着急,我们出于无奈才采取这种办法。我们是所谓的‘反红十条派’,对中央为刘、张、王、郭平反实在想不通。听说总理派来了记者,我们信得过,就想秘密地把你请到这里来谈一谈。”
听到此话,赵说:“好。我们记者有义务和责任倾听各方面反映的意见。”
接着,在座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记者诉说刘、张、王、郭在宜宾地区名为反复辟,实为搞复辟的“罪行”。他们说:“我们的意见,有的曾向原在宜宾采访的记者反映过,不知什么原因,中央信刘、张、王、郭的一面之词,作出了为他们平反的决定!”
听完他们的意见,赵对他们说:“作为记者,倾听你们的意见责无旁贷,但从目前情况看,我不得不向你们进一言,你们还应考虑中央作出决定的严肃性,有意见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反映。但反映的方式也应有所讲究,注意策略和分寸……”
他们交谈至深夜,赵只好留宿在这里。直到第二天下午,宜宾军分区的同志才闻讯找到他,将他接回军分区,结束了这场“失踪”虚惊。
围绕刘、张问题两派激烈争斗
随着《红十条》的深入贯彻,成都“产业军”组织纷纷瓦解,人员也逐渐分流。自诩为革命“左派”的“兵团”和“8.26”派内部,也因为围绕对刘、张问题和对支左部队的某些做法看法不一而产生分歧。不多久,便从以成都东郊工厂为主的“兵团”派中,分化出另一大派,名为“红卫兵成都部队”(简称为“红成”)。这时,原本是“产业军”所属组织的一些群众,便纷纷倒戈加入“红成”。“红成”势力迅速增大,不到两个月,便达到了能与“兵团”和“8.26”分庭抗礼的程度。两大派观点对立,争辩激烈,以致互相抢占地盘,发展势力范围,频繁酿出以棍棒长矛,直至发展到真枪实弹的武斗。从总体看,以省会为首的川西地区,保刘、张的“兵团”,“8.26”派的势力,较之对刘、张问题存有异议的“红成”派的势力要强,“红成”派处于劣势;而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川东地区,情况则有些相反。
1967年7月,王力、谢富治奉命去昆明、武汉解决问题,途经成都,他们分别接见了两大派群众组织和省革委会筹备领导小组的同志。在讲话中,王力、谢富治严厉批评对“红成”派公开反对刘、张和对支左部队发生对立的某些做法,“红成”派不服,而“兵团”和“8.26”派,更趁机频频向“红成”派发起攻击。“红成”派在不利的形势下,组织了一千余人前往北京请愿,其中还“邀请”支持“红成”派的年已75岁高龄的黄继光的母亲邓芳芝同行。“红成”派上访代表到达北京后,被安排住宿在北京沙沟红卫兵接待站,他们强烈请求总理等中央首长接见。7月中旬,总理联络员办公室电话通知记者站,要求记者站派人一同前去听取“红成”上访代表的意见。记者站派我前往。我与总理联络员于7月19日和20日,连续两个半天,在“红成”派代表住地,听取他们的意见。他们情绪异常激烈,声言:“成都要打仗了,快要爆炸了!我们‘红成’战士在流血牺牲,请求中央赶快救援!”其中的主要意见,就是对刘、张支一派压一派的做法强烈不满,对支左部队不能“一视同仁”也颇有微词。他们强烈要求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接见。由于武汉突发“七·二○”事件,中央领导一直未能安排时间接见他们。“红成”派滞留北京的上访代表,于8月19日深夜,采取了惊人的行动,企图以此引起中央领导同志的重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晚,他们分兵一路,派出二百多人,直闯中南海西门,要求向中央陈述他们的“苦难”,与前来劝阻他们的中央警卫人员发生冲击。他们高喊:“‘红成’战士在流血!”与此同时,他们又派另一路人员,翻越中直招待所的东墙,将监护在里面的李井泉、廖志高、杨超“绑架”,声称是将“走资派揪出来批斗”,与警卫部队发生冲突。他们一面骂战士是“保皇派”,一面动手殴打警卫战士。战士崔永刚当场被打成脑震荡,送往医院治疗,还有16名战士受伤。
他们的过激行动引起总理等中央领导的关注,指出他们的做法不对,只允许他们留下160人作为代表,等待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其余的人动员回成都。“红成”派代表照办了。总理、陈伯达、谢富治等中央领导于9月26日在人大会堂接见了他们。总理规劝他们要“在毛泽东思想原则的基础上讲联合”,要“坚信中国人民解放军”,“支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对他们冲击中南海、绑架省委领导人的错误也提出了严厉批评,但并没有表示要追究,只要求他们做到“自己的疮疤自己揭开”,自己“承认错误”。
总理等中央领导接见了,问题并未解决。“红成”派上访代表返回成都后,随着“中央文革”成员王力、关锋的相继倒台,“红成”派与“兵团”、“8.26”派在刘、张问题上的矛盾也更为激烈,两派的武斗冲突也随之由川西发展至川东。在宜宾地区,围绕对刘、张保与革的问题的争斗,一直较之其他地区炽烈。随着王茂聚、郭林川返回宜宾掌权以后,支持派的势力猛增,反对派一时势单力薄,纷纷撤出宜宾,部分人员沿着长江东下至泸州、重庆等地,联合当地反对派的势力,与宜宾地区支持派的势力对抗。以致发展到以后,产生了王茂聚、郭林川以保卫“宜宾突破口”为名,发枪武装“民兵”,采取所谓“武装治泸”的行动,从而,使整个四川两大派的武斗愈演愈烈……
林彪反党集团和“四人邦”相继倒台,刘、张夫妇也随之被免除职务,接受人民的审判,从而也就结束了他们在四川地区叱咤风云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