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胡耀邦主陕纠“左”

作者:唐 非




  针对滥揪历史问题和阶级出身的现象,他说,出身是无法自己选择的,但道路可以自己选择。在对西安市文艺工作者讲话时他动情地说:剥削阶级子女有无前途?我们说,一切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青年,都有前途。我们党的中央委员几十年前许多都是地主、资本家子女。我国有500万知识分子,我看至少有百分之七十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就是说有350万,都抵得上一个小国家了。如果都不要,那怎么行呢。一切问题都要作阶级分析,但不是唯成份论。唯成份论不是马列主义的。
  他还每次都要提到打人的问题。他说,一些地方在运动中打人,连文化单位也开打。打人要严格制止,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一个革命者,任何时候都不许打人、骂人。打人骂人,无非是逼供信,这样做,怎么能不出冤案?
  当时一些人特别热衷整生活作风、生活细节,特别是“男女关系”问题,使不少人为一般的“男女关系”问题受到很重的处理。胡耀邦说,查什么男女关系?男女就是有关系嘛。青年正常恋爱,整人家干什么?那么封建,那么庸俗,那么低级趣味呀。我们反对的只是道德败坏,但事实没搞清楚的不要主观臆断。他说:我讲一个原则,领导干部道德败坏的,影响党的威信,要检查、批评,甚至处理。社员、工人中的男女关系问题,一般不查,主要是教育问题。他还提到,有些地方批判女孩子梳长辫子是资本主义,留短发才是社会主义。他说,晓得是哪里刮来的这股妖风!这是形而上学的东西。陕西的同志爱吃面,南方人爱吃大米,吃面就是走社会主义,吃米就是走资本主义?
  眼看春节来临,在极“左”思潮弥漫的社会气氛中,群众吃好点喝好点,给亲友拜年,农村里办社火、闹花灯,都会被批为资产阶级思想行为。胡耀邦说,“过革命化春节”,不错。什么叫革命化,不是吃棒子面才算革命化。我们主张不要大吃大喝,但还有中吃中喝,小吃小喝嘛。群众有点积蓄,过节的时候多买些肉,娶了媳妇多买一些东西,有什么不可以?大家忙了一年,节日看看朋友也可以,走亲戚送点礼也不算错,只要不拿国家的就对了。
  1月28日省委工作会议以后,胡耀邦就决定停止正在进行的文艺批判和学术批判。他主张文艺、新闻、科学、教育部门的社教运动着重正面教育和学术讨论。在对文艺工作者讲话时他说,文艺界社教重点是端正文艺方向问题,提高文艺思想水平问题,改进作风,深入工农兵。他说,光有批判不行,要繁荣创作,社会主义的根本目的是发展生产力。他号召大家勇敢地创作,创作出好作品来,演出好节目来。他说,认识世界不是我们的目的,改造世界才是我们的目的。繁荣社会主义的文艺,就是我们文艺界改造世界的光荣任务。
  这一时期,胡耀邦还极其关注所谓“投机倒把”问题。他在同群众作报告时就多次说,工人、农民卖辆自行车,卖点南瓜子,卖几个鸡蛋,就叫投机倒把?这是整群众嘛。1月19日,他在内部材料《陕情简报》上,看到一篇《西安市放手发动群众,整顿市场打击投机倒把活动获显著成绩》的汇报,其中说西安市已抓了近万名投机倒把分子,读后觉得其中问题很多,立即把这份材料批给了赵守一、冯基平等省委有关领导。他在批语中说,西安市打击投机倒把活动,“是否都打得很准?有些老实的劳动人民因为家计困难,作了一点小额的贩运活动是否也算作了投机倒把分子?退赔了没有?对这种人因为退赔和斗争,是否出了问题?对吊销了营业证的一些确系家计困难的贫民,是否有妥善的安置?……这些问题都要仔细研究。”他提出,“为了总结经验,可否考虑把群众性的打击投机倒把运动,暂停一下?”
  1965年的春天,陕西人民感到了多年未有的心情轻松甚至舒畅。由于“四喜临门”,春节开禁,生活又有了些指望和乐趣。人们巴望着渐有好转的局面巩固下来并且继续发展,而不要再有反复。
  胡耀邦却因为双开暂停、抓人暂停、夺权暂停,再加上文艺批判暂停、学术批判暂停和打击投机倒把暂停,“六个暂停”,而被人冷眼紧盯。
  
  安康布政
  
  春节一过,胡耀邦就动身前往陕南安康地区,到各县去深入考察。
  在这之前,他在省委书记处会议上提出,现在干部思想不解放,缩手缩脚,顾虑重重,这种精神状态怎么能把生产搞上去?我建议春节以后,除了常务书记留在机关主持日常工作以外,书记处其他同志都下去,分别到各地、县参加多级干部会议,直接宣讲和落实《二十三条》。2月5日,大年初二,胡耀邦带着三个人,坐一辆吉普车就登程了。他们翻越雄伟的秦岭,直奔安康。
  安康地区在陕西省南端,汉水中游,与湖北、四川接壤。从2月5日到12日,八天时间里,他们跑了安康地区十个县里的宁陕、石泉、汉阴、旬阳、平利、白河、安康等七个县。一路上,像往常一样,胡耀邦坐在汽车前面,吸着纸烟,一面观察陕南山川形胜,沿途田土状况,路上行人衣着,一面思考着向各县了解些什么,布置些什么。有时候路过生产大队,他停下车来,去找干部聊上一阵。晚间,还要同随他一同调查的地委书记交换意见。一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就在灯下看县志,直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又匆匆上路,下去。
  在各县,情况最为复杂的,要同大家反复讨论、商量、说服、甚至辩论的还是对干部的处理问题。当时每县都有相当一批干部被“双开”,甚至被逮捕判刑,其中包括县委副书记、县长、县检察长、公社党委书记等领导成员。受处理的原因则有“包庇坏人”、“翻案”、“大搞封建迷信”、“挪用公款”、“乱搞男女关系、生活特殊化”、“闹不团结”等等。这些问题,经过深入查问和分析,明显看出相当多数是定性偏重,有的则是强加的罪名。比如所谓“翻案”,是指根据实际情况核减了基层干部的经济退赔;所谓“大搞封建迷信”,是指盖房子上梁贴了红纸。对于过重的处分,胡耀邦态度很明确,必须降下来;而方法上,他坚持同大家充分商量。有人说,解放以来就是过去从宽,今后从严,结果这么多人出问题;现在再宽,以后他们还会重犯,到底啥时候严?也有的站起来直接同胡耀邦顶撞。胡耀邦大度地微笑着说,你们左,我有点右是不是?他还表扬顶撞他的人说:这位同志不赞成我的意见,他同我公开争论,这很好,我们大家商量讨论嘛!经过反复讨论,绝大多数人都能够接受。最后胡耀邦请地监委逐一研究,拿出意见。
  在同基层干部接触当中,胡耀邦发现他们程度不同地、但是较为普遍地心里揣着一个“怕”字:怕犯错误。因此不敢放手工作,不敢接近犯错误的人,不敢负责,开会不敢大胆讲话,这不敢那不敢。因此所到之处,他都鼓励大家一定要丢弃这种精神状态,泼泼辣辣地工作。他说,讲过来讲过去,就是要大家往前奔。提心吊胆,胆战心惊,总向后看,那怎么行?要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不要缩手缩脚。
  当时春耕大忙在即,胡耀邦感到最紧迫的、也是他最焦急的,是得赶紧把生产搞上去。他之急于要解放干部,也是要使大批干部不再纠缠于过去,卸下思想包袱,全身心地投入生产建设。他说,生产搞不好,有什么大好形势;生产不好谈不上为人民服务。“同志们哪,明确不明确?一切都要围绕把生产搞好,争取大丰收!”他说:“天大的事情,就是把生产搞好,这是前提、根本嘛!”他说,“社会主义教育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落实到生产上去”。“革命就是为了发展生产”。“全党最重要的任务是搞好生产”。
  为着使农民有点现钱收入,胡耀邦提出要把农村“赶场”组织起来,把集市贸易恢复起来并且搞活。当时农民把自留地产的红薯、黄豆等等拿到集市去卖,通通被当作投机倒把打击。胡耀邦在省委一月工作会议上曾经提过这个问题,现在到下面发现,阻力比原来想象的大得多。他再三强调,不要把投机倒把和农民的互通有无混同起来,真正的投机倒把要打击,集市贸易要保护。他说,不能卡得太死。卡得太死,一来增加困难,二来不能互通有无,三来不能刺激生产,对人民不利,对生产不利。至于农民的短途运输,当时被说成是“中间剥削”。胡耀邦说,短途运输是一项辛苦的体力劳动,这是靠人和牲畜的劳动力赚钱,而牲畜又是由驾驭者喂养,谁剥削谁呢?他还说,商品的本性就是自由,就要不断流动,所以经济工作要搞活,不能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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