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从“两弹一星”到载人航天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者都去了。失败之后,正好是春节,大部分记者都回去了,上海《文汇报》的一个记者没有回去,我说你怎么过节也不回去呢?他说我一定要看看你们失败了以后再怎么弄,结果我们开会什么的他都去参加。没事的时候他跟我聊天,问我,你们这个任务完了以后下一步干什么?哎,他这话真把我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他又补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准备到月球上去啊?我那时候想,月球可能暂时还不会上去,那个难度太大,所以我就跟他说,可能要搞就搞空间站。那个时候看,这个还是比较可能做到的。从那以后,我就稍微动点脑子想这个事了。
记者:从那时您就开始考虑航天的战略发展问题了?
任新民:稍微考虑一点,也不能说考虑,因为我还有那么点条件,跟领导接触,还可以吆喝吆喝,开个会,大家发表发表意见,造点声势。
记者:您那个时候想到的是应该做什么?
任新民:航天不外乎这么几种问题,一种是航天技术本身,比如火箭、卫星这一套东西;再就是航天的应用。但是我讲,航天真正主要的目的还是为国防,你要讲其他的应用的东西,除了通信卫星以外,其他的卫星都赚不了钱。所以搞航天,我个人的想法,还是从国防考虑。但最终还是根据国家情况,适当地发展。
记者:中国载人航天工程也是由您最开始提出的,那是什么时候?
任新民:那是在1985年,那个时候我是航天部科技委主任,我们在秦皇岛开了一个会,就是提出这个事。
1983年3月23日,美国总统里根在一次演讲中提出“战略防御倡议”,即著名的“星球大战”计划。该计划一出笼,立即引起苏联、日本、印度和欧洲国家的重视。各国相继把目光投向了航天技术。
在人类所有的航天活动中,载人航天是最令人激动的,但也是最复杂、最困难的探险尝试。在此之前,美国和苏联都曾经把自己的宇航员送上了太空。
中国航天的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多个不同的场合和地点,任新民开始呼吁:要对中国的载人航天技术提早进行规划、论证和关键技术的预先研究,以保证中国航天技术的发展势头,在世界航天高技术领域继续占有一席之地。
记者:您最开始提出载人航天工程的时候,认为载人航天的发展有哪些意义?
任新民:从民用的意义上说,围绕地球有这么一个平台,可以在上面做很多事;从军事上说,它的价值更为突出。总之,它进可以促进国防,退可以搞科学研究,有利民生。这是从国家的需要来讲的。就航天本身来讲,没有这种大的工程带动,航天下一步的发展很困难。当时实验的条件那么多,人员那么多,假设这个时候你不干活,再隔个十年,实验室旧了,人没有了,你再想干还要从头来,那你费的劲就更大了。而且你没有大的任务,人员培养不出来,所以必须有一个实际的锻炼,特别是锻炼一支队伍。
1991年3月14日,航空航天部办公厅的保密电话响了,国务院秘书局通知:明天下午3点至5点,李鹏总理要约见任新民和了解飞船情况的同志,听汇报。
任新民在这次汇报中,详细论述了中国发展载人航天技术为什么要从多用载人飞船起步,而不是采用航天飞机,并论述了中国已具有的研制飞船的技术基础和研制条件。
五天后,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局转来了对《航空航天重大情况(5)》报批件的批示,签收单位是航天航空部,在批示上留下了一串国家领导人的名字。
中央领导的批示下来后,航空航天部领导、部门立刻着手研究载人飞船的研制分工。
载人航天工程论证进入了快车道。
从最早提出载人航天到1992年工程正式实施的十几年里,围绕这一举世瞩目的大工程,航天专家们进行过无数次的激烈争论。
记者:我知道在载人航天工程初期的讨论过程当中,曾经在关于搞航天飞机还是搞飞船的问题上有过争论,当时您是什么观点?
任新民:最早的时候,我的想法是,最好像航天飞机那样,将来什么人上去都比较简单。但是后来发现,我们国家的飞机研制水平太差。很简单,假设要做飞机,光是一个起落架我们就做不了,这航天飞机的起落架比一般飞机的起落架还要难得多。后来又发现,我们搞航天的,对飞机知道得很少,水平、经验也很少。现在看来搞飞船是对了,最简单,钱也花得比较少,要是航天飞机的话,研究时间可能很长。现在连美国人都说他们搞航天飞机搞错了。
记者:我看到过您自己说的一段话,在载人航天工程刚刚开始论证的这个过程当中,您说好事多磨,先下一点“毛毛雨”。这话听起来,好像您对这样一个大的工程的启动,它的艰巨性以及所要经历的过程似乎是有些担忧,担心做不起来?
任新民:不是说要先造舆论,而后要得到很多人支持吗?最重要的还是国家领导人的想法。
记者:是不是你们都会觉得,这样一些大的工程往往都需要很长的时间筹划,然后有了一个机遇,由国家的最高领导层来决策拍板。所以从你们的角度来讲,只要不断地呼吁就可以了?
任新民:对,也只能这样做。你要带动这个任务,必须要花很多钱,你要花钱,就必须对国家有好处,对国家有好处,然后才能得到国家的支持。国家也得考虑啊。
记者:其实在航天这样一个大的工程的研制和发展当中,科学家、专家都会提出自己的见解,而这些见解和最终实施的决策的意见有可能是矛盾的,包括您个人提的意见,也可能和最终实施的是有矛盾的,在这样的时候,您一般的态度是什么?
任新民:最好的办法是做实验。
记者: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来做实验呢?
任新民:那就各人讲各人的嘛。当然每个人的想法里面,有些是技术问题,有些是利害问题,真正纯技术的问题是很好解决的,但是利害问题就不同了,个人利益、单位利益都要考虑,每个人的屁股坐的位置不一样,他考虑问题就不一样啊。
记者:在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您选择的方向会是什么呢?
任新民:假如你负责这个事,那当然就是你来决定了。如果不是你负责,那你就没办法了。
记者:即使您当初是反对的,之后也会执行?
任新民:那当然了。定了以后,即使你原来是反对的,也得放弃自己的意见啊。但是一般来说,不管什么分歧的意见,一个实验下来马上就统一了。
1992年1月8日,中央专委召开第五次会议,研究发展中国载人航天问题。会上,任新民代表航天部作了关于中国载人飞船工程立项的建议,并带去了1:10的载人飞船三舱方案模型。中央专委成员经过讨论最后作出决定:从政治、经济、科技、军事等诸方面考虑,立即发展我国载人航天是必要的,我国发展载人航天从飞船起步。
在载人飞船工程论证中,任新民一直坚持倡导和坚持两项重大的建议,一项是轨道舱留轨利用;另一项是搞天地往返系统不是最终目标,必须建立永久性的太空站。
1992年9月1日,在中央专委会上,确立了中国载人航天分三步走的战略目标。
1992年9月21日,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同意了中央专委《关子开展我国载人飞船工程研制的请示》,正式批准实施中国载人航天工程。
记者:从1956年五院成立开始,应该说,中国航天事业的所有发展过程您都参与和经历过了。
任新民:基本上都经历了,只不过有的时间早,有的时间晚,有的长一点,有的短一点。
记者:在半个世纪的历程中,您觉得航天最辉煌的是什么时候?
任新民:当然是现在最辉煌了。
记者:您最强烈的感觉是什么?
任新民:航天嘛,我想,就是一句话,举世瞩目,就是全世界都注意这个事。为什么叫举世瞩目呢?因为我发现,不管中国搞个什么事,只要是航天的事,你一弄外国人马上就注意了,就是很简单的事儿,他也把它弄成个大事儿。中国航天的一举一动,外国人都看着这儿,盯着这儿,所以我就叫它举世瞩目,
记者: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注意中国航天的发展?
任新民:他们注意的不是技术,而是中国现在航天的规模和发展的速度。
记者:您对于中国航天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任新民:未来嘛,刚才我已经讲过了,假如涉及到国防问题,关系到国家的生存问题,它的价值是不可言说的。假如不涉及这个问题,只是用于科学研究,那就得很好地权衡国家的力量,充分利用好现在的资源,包括人、设备、各种社会条件。现在这些资源不利用它,会对国家的发展影响很大,所以要有一个很好的决策。
(本文素材由北京电视台《世纪之约》栏目提供,张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