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揭秘华勇营
作者:罗学蓬
天气并不好,出发大约一个钟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路面泥泞,行军异常困难。洛斯勃尔少校的情绪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他的骑兵营正静静地行进在运河左岸,他很为自己的这支部队自豪,不仅骑兵营扮演着右路军的尖兵角色,西麾尔中将还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他派出的由黎成带领的一股侦察队伍化装成义和团,行进在整个联军队伍的前面,不断地把侦察到的情报送回来,然后经他筛选后,飞马报告给西麾尔将军……
第一次遇上的阻击是北仓防守的马玉昆部,兵力约8000人。这一战,只有日军吃了亏,这也是他们为了让世界看看日本皇军的威力,单独提前行动的结果。
决胜力量仍是洛斯勃尔的骑兵营,这已是一支被战争磨砺得极为成熟的部队。当赶到现场,他们并没有把自己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汇入到日本人的攻击浪潮之中,而是根据掌握的情报,迂回冲向北仓东北面的一个火炮阵地。光着上身全神贯注正在猛烈开火的中国炮兵们被惊呆了,他们不明白劈下他们脑袋的人为什么长着一张张与他们完全相同的扁平的中国脸膛,却穿着洋人的军装。
紧接着发生在杨村的战斗,则充满了更多的悲剧色彩。
杨村,距离北仓18公里,京津间重要的军事要地,繁华的商业重镇。中国军队在这里部署了重兵,并且修筑有比北仓更完备的防御工事。杨村防御线的正面,比北仓更开阔,中国军队为了使联军的攻击方向上更加一览无余,甚至把两公里以内的庄稼和芦苇泼上煤油全烧光了。从兵力上看,在杨村防守的宋庆部队,加上北仓退下来的马玉昆残部,兵力达万人以上。
从北仓随着溃兵逃到杨村的,还有直隶总督裕禄。作为前线的最高统帅,此时的裕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目光呆涩,神情恍惚。自从在天津与洋人交火以来,每打一场败仗,他就向朝廷上呈一份“捷报”,让慈禧太后和一帮主战的王公大臣们着实地空欢喜了几回。可是,牛皮最终被洋人的枪炮戳穿了,夷兵并没有被他的武卫前军和义和团灭尽,他手下的将军们指挥的一次次阻击却兵败如山倒。作为前线的最高统帅,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应该率军拼死阻击,以报皇恩。但问题是朝廷刚刚发来一份电报,内容是已命李鸿章北上与洋人“议和”。这让裕禄哭笑不得,既然太后主张议和,自己还能放开手脚同洋人死打硬拼吗?打狠了,背上破坏议和的罪名,可是不打,或者打而失败,不是也只能落一个死字么!中国前线的最高统帅已经被朝廷模棱两可的态度彻底地弄糊涂了。在天津,他并没想临阵脱逃,而是被一帮“忠心耿耿”的侍卫强行背走的。
严格地说,中国军队在杨村的阻击战算不上一场真正的战斗。所有的指挥系统已经不复存在,溃退下来的军队原属不同的部队,此时完全是各行其事,各自为战。战斗才打起,中国士兵的逃跑便如面临崩溃的河堤出现细小的裂缝一样,扩大得迅速且声势吓人。
洛斯勃尔率领骑兵营冲进杨村街道上时,看到的是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军旗、枪械、弹药箱扔得遍地都是,两边的铺号全都敞着门,里面不值钱的货物凌乱不堪。当老百姓发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洋兵”居然更多的是中国人时,那种情绪的变化让华勇营的官兵们感到了巨大的震撼!他们争相拥上来,向他们报告中国守军逃跑的方向,更多的男人则拾起溃兵们扔下的武器,自发地配合长着中国脸的“洋兵”们抓捕中国溃兵,一旦抓获,当场杀死。
这是因为,不久之前,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洗劫。大量溃兵拥入,无人安置。他们便冲入百姓家抢吃的。此举即刻演化成一场集体的兽行,他们不光抢值钱的东西,女人也遭遇了悲惨的命运。
忽然,一位中年男子堵住骑兵营哇哇大喊,看样子他很着急,一张脸憋得通红。
洛斯勃尔没听清,问:“他说什么?”
郑逸秋说:“他说有一个大官躲藏到他的店里去了。”
洛斯勃尔用马鞭指着中国人问:“你怎么知道躲到你店里的是个大官?”
“那人脑袋上有顶戴和花翎,还有护兵。”
骑兵们很快跟着这位男人到了他所说的地方。这是一家棺材店。
士兵们下马将棺材店包围起来。洛斯勃尔用中国话叫道:“里面的人听清楚了,马上放下武器,给我出来!”
躲藏在棺材店里的正是直隶总督裕禄。此时,裕禄手里拿着一支子弹早已上膛的小手枪,静静地躺在一口黑漆大花板棺材里。
当杨村的中国官兵开始全线大逃亡的时候,裕禄总督照例被侍卫架起往城外逃去。可一到街上,侍卫发现前面逃亡的人被抄后路的一支英国骑兵堵了回来,情急下便将他们的统帅往街边的一家铺号里一扔,自己撒丫子逃了。
形单影只的直隶总督发现侍卫居然把他扔进了一家棺材店——裕禄立即意识到这是一种宿命。他为自已选择了一具上等的楠木棺材,双手挪开棺盖,躺了进去。当听到店门外响起洋人的喊话后,他拿起枪,将枪管从嘴里戳进去,然后抠动了扳机……
继北仓、杨村之战后,紧接着又是蔡村、武清、东黄圈之战……中国守军无不是一触即溃。进攻中国首都的作战会议是在通州县衙里召开的。郑逸秋受命为各国的司令讲解北京城区地图。
各国主帅济济一堂,郑逸秋免不了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详细地用英语解释了每一座城门的名称在汉字上的意义。他说北京有九道大门,前门为皇帝专用的御门,德胜门为出兵打仗通过的兵门,安定门为大军凯旋进入的门,宣武门是杀人的门,崇文门是收税的门,东直门为盐门,西直门为水门,朝阳门为粮门,阜成门为煤门。
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直到最后,军官们也没把这么多城门搞明白。但他们对各自的攻击路线和目标倒是记牢了:
俄国军队从通州出发向北,攻击目标:东直门。
日本军队直接向西,攻击目标:朝阳门。
……
英国军队走南路,攻击宣武门、广渠门。
会议最后确定的行动时间表是:13日派出侦察部队,14日各国军队在距离北京5英里的攻击线上集结,15日正式开始攻击。
随着会议结束,另一场“战争”在各国之间不动声色地打响了——看谁能夺得北京城第一个“解放者”的殊荣。
一路上平静得近乎无趣。好在途中,郑逸秋说到了一招妙计。
当时,越来越逼近北京的永定门了。洛斯勃尔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前方,只见大道上、原野上黄尘滚滚,满眼都是逃难的人群,不禁大感惊奇:“逸秋,中国的首都已经近在咫尺,但是,我怎么看不见任何一支中国军队?难道中国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郑逸秋接过望远镜也向远处看了一下,说道:“洛斯勃尔,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你想不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立上一个大功,争取在自己胸前佩戴上一枚为你的家族增光添彩的维多利亚女王勋章?”
洛斯勃尔两眼放光:“难道你有什么不错的建议?”
郑逸秋道:“你看,这些法国人、俄国人已经和我们并驾齐驱了。如果按部就班地遵照鲍尔将军的命令行动,我们并不能保证能够首先成为使馆人员的解放者。做不到这一点,你的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足以令人称奇——”
洛斯勃尔幽蓝的眼睛直对上郑逸秋的黑瞳孔:“你一定有了新的想法?”
“其实,还是我们已经屡试不爽的老办法,化装成中国溃兵,抢在所有联军之前进城。我可以断定,此时的北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乱之中,我们干出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都是完全有可能的。没有一支联军部队具备华勇营的特点,帮你实现愿望应该不难。”
洛斯勃尔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强烈打动了:“在我心中,奇迹不是中国皇宫里的珍宝,也不是生俘中国的皇帝,而是我指挥的骑兵营第一个进入使馆区,成为各国使馆人员的救命恩人。你想想,一役之功,我便能够成为全世界关注的头号英雄人物……啊,逸秋,执行这样的特殊任务,你打算带多少人马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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