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揭秘华勇营
作者:罗学蓬
为今天的阅兵式奏乐的是一支俄国军乐团,其规模和气势是郑逸秋苦心训练出来的华勇营军乐队无法比拟的,有近百人,在成阶梯式的三层丹墀上白花花地站了一大片:雪白的军礼服,雪白的手套,漂亮的胡子,还有与皇宫顶上金灿灿的琉璃瓦交相辉映的各种铜管乐器。他们不停地吹奏着《拉特斯基进行曲》、《土耳其进行曲》等著名的乐曲,为空空荡荡的阅兵现场平添了几分活力与喜气。
第一支登场亮相的是俄国方队,俄军是联军中人数仅次于日本的部队,他们似乎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自己对攻占北京所作出的贡献最大,所以人人都显出一种极大的自负。
阅兵现场也出现了一些小插曲。当日本人迈着比俄国人还整齐的步伐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他们吸引住了:他们一律穿着白色的制服,戴着黑黄相间的帽子,携带着战场上所有的装备,步伐缓慢,整齐严明,悦人耳目。
负责奏乐的俄国军乐团在吹奏日本国歌《君之代》时突然停顿了一下,日本官兵的步伐顿时慌乱了一下。这一刻,走在队列最前端的山口男爵与福岛将军立即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肃立在一旁的俄军司令员利涅维奇中将脸上。
这是俄国人故意给日本人难堪,以这支军乐团的演奏水平,吹奏这么简单的乐曲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势不两立的国家的话,首推俄国和日本。而仇恨的起因,就是对此刻他们脚下的这个庞大帝国国土的垂涎。
当鲍尔将军和布鲁斯上校率领的英军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时,观礼台上的来宾和联军官兵们全都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因为华勇营在一系列战斗中的杰出表现,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只是不知道,这些黄皮肤的小伙子倘若此时猛然想起自己的国籍,心情会是什么样的。不过,他们早已忘了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了吧。
随后又走过美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德国人……
华勇营的中国士兵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在中国首都的大街上,并没有一点儿不自在的感觉。他们发现,北京的平民百姓也没有因为自己的首都被洋人占领而感到愤怒,只要赶在联军到来之前在门前挂出一块白布或是外国小旗,洋人便对他们“秋毫无犯”,他们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自己溃败的军队和义和团,因为最先抢劫袭扰他们的正是这些同胞。
在这座被外国军队攻击的城市里,平民百姓也没有按照战争常规大量逃亡,除了官吏和兵勇之外,北京市民基本上都呆在自己家中,初时虽有些惴惴不安,但几天后随着秩序的好转,便仍然像过去一样过日子了,仿佛这场眼皮底下的战争与他们全然无关。
后来有人为此谴责清政府,从联军开始向北京发起攻击时起,北京城就实行了严厉的戒严:城门一律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城。这等于有意把百万北京臣民当成了国家的人质。
但是,郑逸秋分明感受到,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中国都城里的百万平民似乎并没有“人质”的感受。他想了想,原因可能是:京城的平民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见多识广的民众,他们普遍地认为无论谁打进这座城市,都是冲着皇上官府和那些大宅门去的,碍他们什么事?
泱泱大中华,愿为混乱的年代“舍生取义”的,毕竟为数寥寥。能够记入煌煌史册的,也不过聂士成、恩海吧。
恩海本是武神营的领催,他竟然在大街上公然枪杀了德国公使克林德。
就是因为当初恩海枪杀德国公使这一轰动全世界的重大事件,才导致各国组织联军前往中国解救处于生死线上的公使馆人员。
所以联军进入北京城后,各国将领都有一个共同心愿:迅速抓获杀害德国公使的凶手并将其公开斩决。
恩海是被自己的同胞侦缉抓获的。
11月23日上午,身着便装的郑逸秋与姚家杰从天坛出来,经过前门大街,来到了大栅栏。对大栅栏这地面,郑逸秋是再熟悉不过了。京城人有“繁华不过大栅栏”之说。可数月前义和团一把大火,把这片繁华之地夷为了平地。此刻出现在郑逸秋眼中的大栅栏,昔日门面堂皇气派的名店均消失了踪影,代之而起的是大片板棚结构的临时性建筑,人潮却依然如过去一样熙熙攘攘,生意也依然如过去一样火爆,这也让他深叹中国老百姓的生存能力的强大。
为了抓捕恩海,郑逸秋已经把赵双全的关系全部利用起来了。赵双全如今是时来运转,出人头地了。自打联军进城后,他每日都要帮洋人出“红差”。洋人对京城纵兵三日后,实行分区占领,竭力想把社会秩序尽快恢复过来,恢复社会秩序就得依“法”办事,这样一来也就不便像刚进城时那样抓住义和团和溃兵就随便在街上一毙了事,对必杀之人也还得经他们初时的军法处稍后的“联军公所”判决,再交给职业刽子手来执行。赵双全在刽子手这个行当里算得拔份儿的角色,所以每天都没闲着,活儿最多的一天,一个人砍了21颗脑袋。成立“联军公所”后,他又靠着郑逸秋在英占区的最高军政首脑鲍尔上校跟前的美言,当上了英占区的巡捕头儿。如今赵捕头一出门,手下巡捕前呼后拥,半条街的人都争着上前“赵爷赵哥”地叫,和他套近乎。
赵双全不仅把手下的中国巡捕全派了去,还把他红黑道上的哥们弟兄全都动员起来,四处打探消息。
时令已经是初冬了,上午10时左右,天上飘起了小雪花,那飕飕的小北风也变得像刀子割肉。郑逸秋见离午饭时间还早,便带着姚家杰进到文记茶庄,点了一间暖意融融的雅间,喝茶打发时光。之前他已经和赵双全约定,这些日子一旦有恩海的消息,便马上来文记茶庄找他。
快到中午时分,赵双全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一进门便咋咋呼呼地嚷:“郑爷,快,快,跟我走一趟。”
“怎么样,查到恩海的消息了吗?”郑逸秋见他这副模样,满心希望地问。
赵双全道:“恩海的消息眼下还没有,不过,我一个手下刚才来对我说,他在东单杨记当铺里发现了一块外国人的怀表,看上去很值钱,我紧着跑去看了,可那表上刻的是洋文,我认不得,只好赶着来向你报个信,请郑爷赶快过去看看。”
郑逸秋虽然有些失望,还是随赵双全去了。结果当店主把一块怀表从一堆旧物件里拿出来,往郑逸秋面前恭恭敬敬一送,郑逸秋顿时觉得眼前倏然一亮——刻在表背后面的一串英文,正是死去的德国公使克林德的名字。
郑逸秋一声断喝:“给我抓起来,带回天坛!”
审讯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店主不仅供出了当这块表的人,还供出了那人现在的住处:米市胡同32号。
洛斯勃尔当即调动骑兵,将正与老婆儿女吃午饭的大清国皇家护军领催恩海当场抓捕。
鲍尔上校得知恩海落网,大喜过望,立即在祈年殿里审问恩海,由郑逸秋担任翻译。
恩海被押到祈年殿时,郑逸秋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中国皇家护军小军官的尊容:当初因杀害德国公使而陡然被渲染为“民族英雄”的人物其貌不扬,身材即便在中国人中也显得矮小精瘦,与郑逸秋想象中的英雄壮士形象相去甚远。但是,随着审讯的开始,郑逸秋很快认识到恩海的的确确不愧为一位英雄壮士。
显然,为自己那一枪而赢得极大荣誉的恩海自落入洋人手中的那一刻,便抱了必死之心,故而在巍峨的祈年殿中面对济济一堂的洋人,毫无半点儿惧色。
居高临下的鲍尔上校把双眼凝在恩海脸上,似乎想用威严的目光摧垮这位个子瘦小的中国军官的意志。恩海似乎明白洋人将军的心思,知道这也是一场特殊的较量,所以也用同样威严的目光迎对着鲍尔蓝幽幽的眼睛,彼此一言不发,“较量”了好一会儿,算是打了个平手。
终于,鲍尔开口问道:“你就是中国军官恩海?”
恩海答曰:“我就是中国虎神营霆字8队领催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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