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鬼屋之谜
作者：杜 超
“我原以为我买香山别墅占了一个大便宜，可是现在却发现，我是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现在，我就是将香山别墅白送人都没有人敢要，因为天兴市的人们都知道香山别墅有鬼。”
他说的故事已经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追问道：“后来呢?”
他苦笑了一下，说：“后来我当然不敢再在那儿睡了，那间鬼屋就空置下来。本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前两天我的表弟卢奇到我这里来玩，知道了别墅闹鬼这件事，他是个胆大不信邪的人，非要到鬼屋里去住，结果，他也碰到了鬼。”
“具体的情况，您可以当面问他，他碰到了鬼之后，仍然不肯相信，就对我说，只有把喻超先生请来，鬼屋之谜才可以解开。他说您是最著名的科幻小说作家，也是最著名的反伪大师，所以我这次来是专程请您到天兴市去的，希望您不要拒绝，价钱方面，请您随便开口。”
我当然不会拒绝，事实上我的心里对他所说的“鬼屋”已经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事，他不来，我都会自己跑去的，因此我说：“钱我们不必提，主要是我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我决定和你一起去天兴市把‘鬼屋’之谜揭穿。”
郭子豪大喜道：“那什么时候去呢?”
“就是现在，马上动身。”我说。
２
我跟着郭子豪到了天兴市，很快就见到了卢奇，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身体高大而且很英俊，是那种很能吸引女人的男人。
一见面他就送了我一顶高帽：“喻大师，久仰，久仰，我读过您很多小说，听说过您很多的事，对您我真是崇拜得不得了!”
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一边连声说：“哪里，哪里。”一边伸出手去准备和他握手。
奇怪的是，他的手却藏在身后，见我伸出手来，他才惊觉失礼似的将手拿出，但仍不和我握手，而是有几分尴尬地说：“对不起，我的手……不干净。”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手，不禁吃了一惊，他的双手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手一动裂口处就流出血来。
“怎么回事?”我问。
他苦笑了一下，说：“还能有什么呢，还不是因为鬼屋。”
我们坐下来，他开始讲诉他的遭遇。
“我这个人胆子挺大，脾气也挺倔，人人都说香山别墅有鬼，表哥也这么说，我偏不信邪，非要过去住，表哥拗不过我，就只好答应了。他用车把我带到别墅，把钥匙给了我，就回去了，我当时非常轻松，打开门进去，然后打开电视看，一直看到凌晨，当时并没有什么事发生，我在心里发笑，还冲着窗外喊了两声‘鬼在哪里，鬼在哪里。’然后就上床睡了……不知什么时候，我突然自己醒了过来?穴我向郭子豪看了一眼，他也正看着我?雪，我很奇怪，就开灯，想看看时间，谁知我的手……我的手竟然变成了这样，裂开了许多口子，并且在流血!当时我震惊极了，感到有点害怕，我看了一下时间，二点三十分，我就从那个时间一直坐到了天亮，幸好，再没有别的什么怪事发生了。”
“天大亮之后，我就来接他。”郭子豪接过了卢奇的话，“他当时把他的手给我看，我叫他跟我一起回去，但是他不肯走，他说他非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好一个人离开了。”
“我在别墅一直呆到现在，一共七天，倒没有发现什么鬼。”卢奇又接着说，“但是，每天晚上两点三十分我就会准时醒来，那时我的手就开始流血，自动地流血，我简直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补充一点。”郭子豪说：“那晚我也是凌晨二点三十分醒来的，我想说的是，这个时刻正是朱灵行凶的时刻。”
事情越来越古怪了，我说：“好吧，今天晚上我到‘鬼屋’去住上一晚，看看到底有什么玄虚，不过现在我想先到天兴女子监狱去问一下朱灵，因为所谓的有鬼最先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希望她能说实话。”
郭子豪说：“那就让我的司机小陈开车送你去吧，我原来和她、梅非都比较熟，在监狱和她碰面会让我们俩觉得尴尬。”
我说：“那好，你就别去了，就让小陈送我去好了。”小轿车载着我直奔天兴女子监狱而去。
我有两个同学都在天兴女子监狱当干警，其中一名还是副指导员，再加上我名作家反伪大师的身份，我很轻易地就见到了朱灵。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由于受过巨大的精神打击，又在监狱里干着过去做阔太太时从未做过的体力劳动，她看上去很憔悴，很苍老。
我递给她一支烟，并给她点上火，她很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精神有些振奋起来。
“你好，我叫喻超，是一名作家，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一下。”
“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喻作家的问题，不能说假话。”我的同学———监狱指导员闵敏对朱灵喝道。
我皱了皱眉头，老实说，我不喜欢闵敏这种态度，于是我起身对闵敏说：“闵敏，别这样说，我真的是来请教问题的，不如你先回避一下。”我连推带攘地把闵敏推了出去。
我的言行可能让朱灵觉得我对她的态度很友善，我看见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情。
“喻作家，您说吧，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会把真心话告诉您。”她说。
我搓了搓手说：“谢谢。”又递了根烟过去，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我吸着烟问：“三个月前，你出了事，审判你的时候，你坚持说你之所以会犯案是因为听到了某种恐怖的声音，这个声音命令你……命令你杀人?”
她倒很平静，“您随便说，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我笑了一下，真诚地说：“我很同情你，真的。”
“谢谢。”她的眼中再度流露出感激之色，“我那样做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一直想那么做。”
“那么……”
“是的。”她直视着我，“没有任何恐怖的声音命令我，那是我的律师要我这么说的，希望能编造一个当时精神错乱的借口减轻处罚，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么说，没有……鬼。”
“鬼？”她笑了起来，“当然没有鬼，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怎么你一个作家会相信鬼？”
“不，我不相信。”我忙说：“可是，自从你说了当时杀人时有恐怖的声音命令你之后，天兴市就开始流传说那间屋子有鬼，后来买下别墅的郭老板住了一夜就不敢住了，现在又给他的表弟住，结果他的表弟也说有鬼，就来找我，所以我才会来找你询问情况。”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伤人的时候绝对没有鬼命令我。其实您可以进去住一夜，有没有鬼不就完全清楚了，对吗?”
３
从天兴女子监狱出来之后，小陈拉着我竟没有回郭子豪的住处，而是往别处开，我有些惊奇，便问：“小陈，我们到哪里去，是直接去香山别墅吗?”
他回答道：“啊，不，郭老板曾吩咐我，要我们回来之后直接到天兴大酒店，他要为您接风。”
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因为我是一个名人，又是被邀请来的，像郭子豪这样大老板级的人物为我的到来接风，请我吃饭，在中国是再正常不过了的，所以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我们到了天兴大酒店，郭子豪、卢奇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而且还多了五六个人，都是郭子豪找来陪酒的，他们都是当地的权势人物，其中一个是天兴市的副市长，还有一个是市文联的主席，过去我们还曾见过两回面的。
我其实一向并不喜欢和他们这样的人应酬，和他们这些当官的在一起喝酒都是讲些言不由衷的套话、假话，倒不如与三两知己在大排档上畅所欲言快活，但是我也明白郭子豪的心意，他请这些所谓有身份的人来陪我，那自是把我的地位抬得很高，这也是中国人的惯例。
这些人在酒桌上相互敬酒，即使你不想多喝也不行，而且你还得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还酒，结果这一餐酒喝到晚上九点多钟才结束。我虽然酒量不浅，可也喝得差不多了，在他们一片祝你捉鬼成功及酒店小姐诧异的目光中，我被扶进了郭子豪的小车，卢奇扶着我，郭子豪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了香山别墅。
我下了车，踉踉跄跄地走了几走，差点栽倒。郭子豪和卢奇赶紧过去扶住我，郭子豪有些担心地说：“喻先生，您喝多了，我看今晚就不去了，明天等酒醒了再来。”我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人，他越这么说，我越要留下来，尽管我确实喝多了，头疼得十分厉害，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相信有什么鬼害我。
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我是来捉鬼的，今夜，我非住这不可，你回去吧，回去吧。”
我坚持不走，郭子豪只好说：“那我先走了，卢奇你陪着喻先生。”
卢奇答道：“好的。”
他话音刚落，我便叫起来说：“卢奇也走，我一个人就行了，没事的，没事。”
卢奇十分乖巧，马上说：“喻先生，我不是因为您喝醉了，怕你出事才想留下来，我只是想见识一下您的能力，跟您学几手，看看您怎样捉鬼，怎样揭穿鬼屋之谜。”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我当时喝多了酒的情况下，我只觉得卢奇的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使我十分舒服，于是我说：“好吧，你留下和我在一起。”
于是郭子豪就独自离开，而我和卢奇一起进入鬼屋。
鬼屋是一幢四层楼的豪华洋房，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有五百多个平方。我因为头很晕，大略地看了看，就由卢奇搀扶着，走上了进鬼屋大门的台阶，走到了大门前，卢奇放开我，掏出钥匙来开门，我因为头晕就用身子靠在门上，头也抵在门上。
突然，我的右肩竟被拍了一下，由于酒精的作用，我的反应竟慢了半拍，等到三秒钟后，我才明白过来，而就在这时，正在扭锁的卢奇突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往后猛地一跳，瞪着我说：“你，你干嘛拍我的肩？”
一股凉意从我的背部升起，我倒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摆了摆脑袋，赶去了三分醉意，扭过头来对卢奇说：“我没有拍你的肩，刚才有人拍你的肩?”
我这么一说，卢奇更紧张了，颤声道：“你，你没有拍，那……那会是谁?”
看到他恐惧的样子，我不敢把我刚才也被拍了一下肩膀的情况告诉他，相反地我还要安慰他，我故意说：“你一定是在这里住了几天，神经过敏了，哪里儿有人，哪里儿有人？”我边说还边向四处张望，观察四周的动静。
四周一片平静，真的连“鬼”影都看不到一个，我的心中开始疑心刚才自己也神经过敏了。
卢奇听我这样一说，松了一口气，又四处看了看，自我解嘲道：“是的，也许真是神经过敏了呢。”
他重新走到了门口，扭开了锁，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滚出去!”这使我陡然呆了一下，倏地转过身来。
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举动吓坏了卢奇，他也紧张地转过身来，一连声地问：“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我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在对我们说‘滚出去’？”
卢奇十分恐惧地叫道：“什……什么，我没……没有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只要不是瞎子，就可看出他绝对不是撒谎，在明亮的月光下，他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渗出来，流下来，神情失魂落魄。
老实讲，虽然经历了许多的事，但像今夜的怪事我还是头一次遭遇，莫非真的像别人所说的，上得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虽然情形很怪异，心中也有一点害怕，但世上绝没有鬼的信念支持着我。我说：“我喝得太多了，刚才是我产生的幻觉吧，没事，我们进去吧。”
“真的，真的是幻觉。”卢奇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脚步也往后退，我一把抓住他，把门推开。门刚一推开，“呼呼呼”，竟有一阵风朝我们迎面扑来，我本能地一让，竟是几只东西从别墅里直飞出来，卢奇“啊”地又发出了尖叫。
“别叫，是蝙蝠。”我大声道。
“蝙蝠？”他心惊胆颤道：“这屋里怎么会有蝙蝠，我住了几天都没发现，它们会不会吸血?”
“冷静，”我大声道：“一定要保持冷静，把这夜熬过去，看能搞出什么花样。”说完我强行把他推进了屋内。“啪”地打开灯，有了灯光，我们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卢奇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而我因为酒意、倦意袭来，又抱着“天下本无事，庸人多自忧”的态度，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声长长的尖叫把我惊醒，紧跟着一双手搭在我身上，我吓得忽地一下从床上一跃而起，喝道：“谁？”
“鬼鬼，喻超，有鬼呀！”
原来是卢奇发出的惊叫，是他用手来推我的，这下子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鬼，鬼在哪儿?”
“在窗户，你看。”卢奇用手一指。
我迅速扭头，沿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一刹那间，我的人完全僵硬，体内体外突然一凉，似乎连汗毛都全部竖了起来，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窗口，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而这张脸上的眼睛，竟然闪着绿光，一眨一眨地盯着我们看。
它的嘴，它的嘴应该怎么形容呢，用一个很贴切很熟悉的词就是“血盆大口”。
它看见我们在看它，竟然笑了一笑。这一笑带动了血盆大口一张，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然后，这张鬼脸竟然慢慢地往后退，往后退。
虽然当时，我确实是真的非常惊骇，但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快速奔了出去，跑到阳台上，因为我非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