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关东行

作者:叶雪松




  一祖孙卖艺
  
  山海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雄踞在崇山峻岭之间,是通往关内外的咽喉要道。无论是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还是衣锦还乡的高官富贾,都愿在这儿歇歇脚。特别是那些路过此地的江湖豪侠,文人墨客,大都愿意站在碣石山上望着这无边的沧海,领略一下当年魏武挥鞭的豪情。
  康熙二十五年八月初八,山海关下的姜女庙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新近建成的姜女庙正在进行释迦牟尼的开光盛典。据说,这尊铜佛是辽西义州府的一位常年行走于关内外的红顶商人出资浇铸的。铜佛重十三吨,高九米,金光灿灿,溢光流彩,栩栩如生。人们奔走相告,都想领略一下大佛的风采。庙前的空地上,卜卦的、卖药的、拔牙的、烧香的、还愿的,你推我搡,呼爷寻子,好不热闹。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对一老一少跑江湖的艺人格外引人注目。老者六十上下岁,花白胡须,精神矍铄,手里拿着铜锣;年少的是位十七、八岁身着红衣、蛾眉粉黛的如花少女,看样子这是祖孙俩,正在演出他们的拿手绝活马术。老者面色平容,有节奏地敲打着手里的铜锣,少女忽上忽下,一会儿“镫里藏身”,一会儿“倒挂紫金冠”,身上的红衣和胯下的枣红马浑然而成一体,像一团炭火般。看热闹的人们无不为少女捏一把汗。一圈过后,人们看着少女有惊无险,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老者端着收银盘开始在人群里收银,人们纷纷将面值不等的铜钱扔到盘子里。这时,就听“咣当”一声,一块约有百两之重的银元宝落在了盘子中间儿,将老者手中的盘子砸落,盘子里的铜钱洒落一地。老者没有理会,蹲下身子捡落在地上的铜钱。就在老者刚刚将那块银子抓到手的时候,手背忽然被一只脚踩住了。老者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长着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围观的群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这个汉子就是本地有名的地老虎龙飚。这小子仗着一个远房表叔在京城里担任要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几任府台顺应民意,将他缉拿入狱,可最终个个都被摘去了顶带花翎,革职丢官,弄得后来在此上任的府台对龙飚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龙飚越来越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龙飚,老者不慌不忙地问:“这位爷,您这是干什么?老汉初来乍到,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龙飚嘿嘿一笑:“俗话说的好,进庙烧香拜佛主,入海打鱼拜码头。你到了山海关,也不好好打听一下规矩就开场子,就不怕被人给踢了?”老者知道遇到了地头蛇,只好面上挂笑:“这位爷,您先回去,散场后小老儿自会到府上拜望。”龙飚冷冷地说道:“少他娘的罗嗦,要想在这儿混下去,得先交五百两银子的地皮钱,否则的话,马上卷铺盖走人!”老者为难地说:“这位爷,老汉浪迹江湖,卖艺糊口,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少女见老者被欺,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走到龙飚面前,大声问道:“青天白日,你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怕大清国的王法吗?”龙飚看了看少女,色迷迷地说:“没银子也成,大爷我刚刚死了一房姨太太,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给大爷作个填房如何?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也好免去江湖奔波之苦呀!”少女银牙紧咬,二话没说,一个“当门炮”向龙飚打来。龙飚闪身躲过,少女又一个“腾空摆莲”,一脚踢在龙飚的胸膛上。龙飚大叫一声朝后挥了挥手,打人群里冲出十多个彪形大汉,向少女和老者扑来。
  好汉难敌四手,恶虎害怕群狼,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刚开始少女和老者仗着一身武艺尚且支撑,可这伙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棒小伙儿,工夫不大,两个人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少女一个没注意,就被龙飚拥在怀中。龙飚正待对少女轻薄,忽觉腕上一麻,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下,顿时动弹不得。少女趁机挣脱了龙飚的怀抱,去救被人围在当中的老者。龙飚捂着发麻的手腕四下里观看,打人群里走出一位二十上下岁气宇轩昂身材魁伟的少年,喝道:“你们还懂不懂得廉耻,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着我来!”龙飚一招手,那伙人中过来一个瘦高个儿和一个矮胖子,各操家伙向少年扑来。少年一把将瘦高个儿抓住,当胸就是一掌,瘦高个儿只觉胸口发咸,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矮胖子一见来者不善,挥刀就砍,少年不慌不忙,一个“金丝缠腕”,就将胖子手里的刀夺了过来,胖子痛得直叫,原来,腕子早被少年扭断了。龙飚一见,脸都白了,也不顾瘦高个儿和矮胖子他们了,捂着肿得馒头似的手腕撒腿就跑。其它人一见龙飚跑了,顿时鸟兽四散。
  老者和少女被救,来到少年身边跪拜谢恩。少年将二人搀扶起来道:“老伯,此处非讲话之所,请随我来。”少年将老者父女让至一处僻静的茶馆,要了壶“碧螺春”,双方攀谈起来。老者说:“刚才要不是壮士出手相救,我祖孙俩必遭虎狼所辱呀!请问少侠尊姓大名?”少年道:“老伯,在下江苏欧阳蒙尘,来关东访友,正好经过此地,这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老者沉思片刻问道:“老汉浪迹江湖多年,曾听说江苏五柳庄有个独步江南武林的剑客‘独臂神翁’欧阳龙,不知少侠可曾认得?”欧阳蒙尘道:“欧阳龙正是家父。”少女笑道:“怪不得欧阳大哥武艺那么好,一只飞蝗石就将那龙飚打得筋断骨折,原来是欧阳家的公子!”老者斥道:“我和你欧阳大哥说话,姑娘家的不要多嘴!”少女这才红着脸儿不说话了。
  交谈中得知,老者名叫舒辉祖,是流浪江湖的艺人。少女名叫舒翘,是舒辉祖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祖孙俩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欧阳蒙尘听罢老者的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放在老者面前道:“老人家,这一百两银子不多,就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江湖多风险,再说,您年事已高,已不宜在江湖上走动了,可拿着这一百两银子作本钱,做个小本买卖,安度晚年吧!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奉陪了。”欧阳蒙尘说罢,起身告别。老者拉着少女千恩万谢,一直目送欧阳蒙尘远去。
  
  二塞北神驼
  
  却说欧阳蒙尘别了舒氏祖孙俩,转过姜女庙,出了山海关,直奔广宁卫而来。一个月前,父亲欧阳龙接到了青岩山庄庄主——当今武林盟主罗世超的英雄帖,让他们父子去参加十年一届的九月初九关东山武林大会。欧阳龙恰巧身体有病,便嘱咐欧阳蒙尘一人前往。临行前欧阳龙嘱咐他,此次武林大会不比寻常,意在选拔新一届武林盟主,如能夺得桂冠而归,欧阳家就可名震江湖。为欧阳家扬名立威就在此时。虽说离武林大会还有百日,可欧阳蒙尘早耐不住性子,他想一路游山玩水,一方面丰富江湖阅历,更重要的是趁此良机多寻访一些名山大川的高人隐者,谈禅论剑,以增强自身的武功修为,便辞别父亲早早往关东而来。一路之上,欧阳蒙尘以武会友,拜望了许多高人隐士,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豪侠,也和许多名门正派的顶尖高手切磋了武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次在山海关逗留,他就拜会了不少武林高手。
  半月后的一天黄昏,欧阳蒙尘进了关东第一重镇广宁的南门。他抬眼看了看广宁城楼上被夕阳的余辉镀得金黄的“幽州重镇,冀北严疆”几个大字,甩镫下马,向城内走去。他的脸上荡着一层微尘,虽说经过了长途跋涉,仍然精神抖搂,傲骨英风。
  欧阳蒙尘已经一天没吃喝了,早已饥肠辘辘。他正在选择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对面石牌坊下走过来一位伙计打扮的瘦高个儿中年人,进前指着一座豪华酒楼笑道:“这位客官可是要打尖住店?我们这儿的杏花村大酒楼可是关东第一楼,南来北往的高官巨贾、江湖豪侠都爱在我们这儿吃住。”还没等欧阳蒙尘表态,店伙计继续介绍:“客官,我们杏花村大酒楼那可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什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您只要点出来,没有我们杏花村没有的……”欧阳蒙尘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道:“前头带路。”伙计牵过欧阳蒙尘的马,乐颠颠的在前面引路。到了酒楼前,伙计从旁门将马牵进院内,欧阳蒙尘这才仔细观察起这座酒楼来。酒楼飞檐斗拱,上下三层,果然气势非凡。门前面有一副木雕大红对联,写的是“名驰塞北三千里,味压江南第一家”,横批是“关东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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