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旷世巨骗
作者：徐俊夫
贾副所长也闹不明白了，又没有权利搜查他的家，就是搜查也是徒劳。两人各说各的词，又缺乏确凿的证据，张建材这个“老油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空洞的威吓根本拿不下他。贾副所长只得回头将一直等候着的李允数落了一顿，又吩咐民警小胡密切注意张建材，一有证据立即将他绳之以法。旁边听的人望着一脸哭丧的李允都忍俊不禁，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傻蛋。这人啊，只要一贪婪，准会变得愚蠢不堪。
这李允可是吃了大亏了，这口冤气憋得他难受。既然派出所都拿张建材没辙，他就想到了堂哥，想让堂哥来收拾张建材。
李允的堂哥叫李群，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表面上是一家全国赫赫有名的证券公司设在东州子公司的总经理，这子公司在经济上却是独立核算的，而且具有承销发行股票的资格，暗底里却专搞坑蒙拐骗，甚至在东州黑势力“泰山帮”中也算是个头面人物。李群经过手的资金成万上亿，哪里将那区区三千元放在眼里？他本不愿听堂弟啰嗦，但却对他那段受骗经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张建材在派出所里的表现更为赏识，便将张建材的个人情况问了个仔细。
张建材一旦弄到了钱便要去挥霍，从派出所出来后先去美美地洗了个桑拿，然后上东州富有盛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尽享了一顿美餐，晚上去娱乐城找了个小姐在卡拉OK包房里肌肤相亲，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想到兜里反正有钱，正想着到哪个饭店去补充养料时，电话却骤然响了起来。一接，想不到是家证券公司的总经理打来的，约他到公司去面谈工作的问题。老是诈骗别人的人一般都一直提防着被人骗，张建材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与这家证券公司素昧平生，自己也没在任何报上、网上发过求职信息，这“工作问题”的面谈不是扯他娘的鸡巴鸟蛋吗？他心里暗暗笑道：“妈的，乌龟找王八，尿到一块儿了。”嘴里却说：“我正准备去赴一个朋友的宴请，改日再约时间吧。”
谁知电话里却不依不饶：“张先生，我也没吃饭，就请你共进午餐。我在滨海酒店的‘凤凰厅’恭候你的光临。”
张建材想，去蹭顿饭也好，不吃白不吃。于是就猴戴帽子装人，将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叫了辆出租车赶往滨海酒店。
包房里果然有位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人在等着他，递过来的名片上赫然印着“星辰证券公司总经理李群”的字样。张建材毕竟只是小混混儿，在这种场合不免有些心怯，便有些哆嗦。
李群招呼他坐下后，便气派地吩咐服务员赶紧上菜。
一巡酒过后，张建材神情自然了些，便问李群谈什么工作问题？
李群开门见山着实让张建材大吃一惊，只听他悠然说道：“我是听说了你与李允之间发生的那件事后对你感兴趣的。确切地说，你的手段并不高明，前人不知道使用过多少次了，但你的演技非常到位，所以诱发了人的贪欲，使人失去了正确的理念。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你的才华，我很欣赏，所以想聘你为我公司做事。”
张建材可以对派出所贾副所长的训斥威吓毫不在乎，但对眼前的轻声细语却产生了极大的畏惧，因为这种轻声细语一下子就把他的画皮给戳穿了。他不禁颤抖着话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群微微一笑：“听说过‘泰山帮’吗？我就是‘泰山帮’的老大。更确切地说，我是个玩证券的高手，你那点儿偷鸡摸狗的玩意儿我懒得过问。有句话叫做‘家家做私酒，不露是好手’。直说了吧，就凭你这样的才华，提心吊胆地搞那些千儿八百的勾当，不值。如果你接受我的聘用，每月奖金不算，光工资就是五千。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张建材这回真搞不懂了：“李总，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呀？对证券我可是外行，打打杀杀我更不行。”
“所以，我只看中了你的表演天赋。至于具体做什么，我自然会一一交代，你若愿意的话，咱们先干了这杯酒再说。”
张建材下意识地感到一个难得的机会降临到了他的头上，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酒杯：“干！”
三
张建材的身份一下子变了，他再也不是无业游民，而是一个海外有名的投资机构“M公司”设立的中国区驻东州办事处的全权代表。李群除了给他置办了一系列必需的文件和护照外，还派了一个叫何娜的年轻漂亮的小姐做他的秘书兼司机，并为他专辟了一处办公室。
张建材上任伊始，就与李群一起去会晤东州最大的股份制企业——东州乳业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马德宏。在此之前，李群告诉张建材：东乳公司通过发行股票，募集到了近十个亿的资金。这募集的资金将用于两个新项目的上马投产，但东乳公司圈到了钱后并没有投入新产品的开发，总裁马德宏却露出口风，想找一家证券公司进行委托理财。他的星辰证券公司非常想揽下这笔业务，也与马德宏进行过多次私下接触，双方合作的意愿都很强烈，但最大的障碍是星辰公司的实力和规模不具备合作的条件。张建材的具体任务就是，以海外M投资公司中国区驻东州全权代表的身份宣布：“M公司”愿与“星辰公司”联手揽下这笔业务，并承诺做出回报的比率。
张建材玩玩那些宝盒骗钱的勾当是易如反掌，然而冒充什么海外大公司的全权代表却是心里发虚，好在旁边有个精明乖巧的何娜，关键时刻有她出来挡驾，这才硬着头皮上了宝马轿车。一路上，张建材根本无心旁顾，闭着眼睛在默背着李群交代给他的台词。
会晤先是在东乳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略略交谈了一会儿就移师东州最豪华的宾馆——东州大酒店继续会谈。当然，具体形式就是宴会了，用马德宏的话来说，这就是“工作午餐”。
东乳公司参加宴会洽谈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马德宏外，还有该公司的经营处长王大力和财务处长曹学文。张建材起先还以为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一定非常精明和老到，一番接触下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董事长显得非常木讷迟缓，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张建材的胡吹乱侃，并表现出了想象不到的敬畏和仰慕的神色。这让张建材一下子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甚至想到了若是弄个宝盒来骗骗这个老家伙也一定会满载而归的。
会谈进行得非常成功，酒至半酣就达成了一致意向：协议签署完毕，东乳公司就立即将五个亿的资金转到M公司和星辰公司特设的账户上，委托这两家公司进行理财。东乳公司的经营处长王大力参与理财并实行监督，且确定了签约的具体时间。
张建材从未出席过这么高档的酒宴，许多美味的佳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一不留神就露出了原来的本相，张开大嘴好一阵猛吃海喝。好在一桌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李群与财务处长、经营处长正在仔细地研究着合作的具体方案；而原本木讷迟缓的马董事长与年轻漂亮的何娜稍微深入地一接触立刻就活泛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热情地讨论起与合作理财根本不搭界的话题来，说到动情处俩人不是碰杯就是调情，好像包房里只有他们俩人似的。
工作午餐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告结束。回来的路上，李群问张建材：“你觉得马总这人怎样？”
张建材本想说“色鬼一个”这样的话，但他瞟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何娜，硬是把这话给咽了回去，犹豫了一下才说：“老糊涂蛋一个。”
李群重重地“哼”了声：“你的眼神不好使，人家这才叫大智若愚呢。以后上台面你得注意一下吃相，别像个乡巴佬儿似的敞开肚子猛装，今天要不是何小姐缠住了这老家伙，你的海外大公司驻中国代表的身份准得露馅儿。”
张建材心里一惊，心想李群的层次确实比自己高出许多，不经意间早已将局势操控在手掌之间，以后得小心伺候才是。但他为什么说马总是大智若愚呢？马总究竟智在哪里呢？
突然，一个问题出现在张建材的脑海里：星辰公司里体面的人多得是，随便找一个都能充当他的角色，而且一定比自己演得还要出色，李群为什么偏偏要找自己呢？这不是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吗？而且还得支出额外的开支，这里面有没有蹊跷？他想了半天直到宝马轿车驶进了公司都没想明白，于是干脆就把这问题给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