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法庭上的较量

作者:草 央




  “如果眼镜离杯子凑得近,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
  “好,可以啦!”钱律师打断了车阿宾的话。
  人们会想,辩护人是不是想以视力不好为理由,让法官相信,车阿宾见到的不是被告的老婆呢?不论怎么强词夺理,这在逻辑上也是讲不通的。倘若仅仅瞥了一眼,那也罢了,两人近二小时的谈话,对面坐错了人,竟然发现不了?
  “对不起,稍等一下,”钱光向法官打招呼之后,便弯腰低声问被告:“你老婆有个妹妹吧?她们长得像不像?”
  “因为是姐妹,总有些像,当然不是跟双胞胎那样像。”文龙叹了一口气。
  钱光或许怀疑车阿宾见到的不是水静。不过,这个推理是站不住脚的。
  “像总归是像的吧?”
  “可是——对了,她坐在旁听席上。靠那边一排,前面第三个人就是。”
  水苹在前次开庭和今天这次都来旁听了。她大概也怕媒体做文章还是别的什么,眼睛根本不敢看文龙。
  “哦,不错。”钱光向水苹看了一眼,然后直起身子对车阿宾说:“请证人向旁听席看一下吧。”
  车阿宾疑惑地向旁听席望了过去。
  “靠右边,前面第三个,是位女性吧?”
  “是的。”
  “证人认识那一位吗?”
  “啊,那是我恩师水时光教授的令嫒,也是刚才我提到的被告太太的妹妹。”
  “不错。证人在6月13日实际上见到的,不是那位女性吗?”
  这个问题引起旁听席上一阵嘈杂。在众人的注视下,水苹满面绯红。
  控方两位检察官在窃窃私语。
  “不是。”
  “你能肯定不是吗?”
  “是的,我可以肯定。我同她们姐妹二人十分熟悉,是不可能看错的。”
  “那么说,拿账单付款的也不是旁听席上那位女性?”
  “不是的!”车阿宾瞪着被告辩护人,嫌他太啰嗦。
  难怪他要生气。即便被告人文龙处在他的地位,同样也会生气的。
  “我反诘完了。但是,我对法庭有个请求,希望能请证人车先生暂时不要离开法庭。”
  主审法官征得另两位法官的意见后,让车阿宾暂时留下来。
  与此同时,钱光走到主审法官旁,不知小声在谈些什么。
  过了片刻,主审法官示意请检察官过去。邱寺检察官满脸狐疑地走到钱光身边。然后,两人小声争执了一会儿。
  只听见邱寺检察官露出一句话:“按照顺序——”又立刻压低了声音。
  大概钱律师提出什么要求,邱寺表示反对。又隔了一阵,邱寺摇了几次头,最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似乎控方做出了让步。案子审到这个程度,控方对胜诉已有十分把握,或许才同意做点让步吧。
  主审法官宣布:“本院按职权规定,要对证人进行调查。”
  记者席为之骚动。
  “水苹女士,现在法庭吧?请到这里来。”
  水苹一脸的紧张,站了起来,法警走过去,将她带到证人席。她冷冷地从被告身边走过,对他这个无辜的姐夫毫无同情之意。
  这时,水苹似乎逐渐镇静下来。同她姐姐水静一样,语调抑扬顿挫,沉静地回答问题。不仅语调,就连神色也同姐姐十分相似。若是闭上眼睛,甚至会错以为听到的是水静的声音。
  “其次,我要问证人,方才各证人在法庭上的证词,你都听见了吧?对这些证词,你认为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法官笼统地问道。
  “可疑之处是指什么?”
  “比如,令姐同车阿宾的证词,相互对立,对这些,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家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法官大人,”钱光举手说,“打断一下,请允许我来问。可以吗?”
  “请吧。”主审法官同意了。
  “我先谈一下我的推理,然后再根据这一推理询问证人。所以,请证人注意倾听,可以吧?你姐姐作证说,6月13日晚上,她一直在家。”
  “但是,证人车阿宾则说,他同你姐姐在一起喝咖啡。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双方都没扯谎,那么,去见车先生的就不是你姐姐,而是她的替身了,我是这样认为的。由于替身化装得惟妙惟肖,以至车先生毫无察觉。所以,不能说车先生是扯谎。那么,那个替身是谁呢?既然长得相像,恐怕只有妹妹了吧?这是我的判断。怎么样?去见车先生的难道不是你吗?”
  “不是我!”水苹一口咬定。
  “证人可是宣誓过的!你敢断言吗?”辩护人语气很不客气。
  “当然敢啊!我没有去见车先生。”
  “那么,你在那天做什么了呢?也就是6月13日晚上,”
  “什么?”水苹惊惶地望着辩护律师说,“问我吗?”
  “对,问你。请你按顺序谈一下,8点以后你做了什么?”
  “法官先生。”邱寺检察官站了起来,“我认为,证人水苹的行动如何,同本案无关。”
  “不,有关系。本辩护人认为,同证人车阿宾一起在咖啡屋的,是这位证人,而该证人否认这一点。为此,对该证人在同一时间内的行为,有询问的必要。”
  “驳回控方的异议。请证人回答辩护人的询问。”
  “是——”水苹说不下去了,咽了口唾沫。她的膝盖在微微发抖。
  这时,文龙想起了什么,脉搏也加快了。他把突然想起的安娜生前的事,转身悄悄告诉钱光。
  “那个——”良久,水苹才开口说,“那天的事,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唔?你同被害人安娜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那天是她被害的日子嘛!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我确实是忘记了。”
  “法官大人,为了帮助证人回忆,请允许本辩护人稍微提醒她一下。”
  钱光请示主审法官之后,离开辩护人席,走到水苹身边问:“证人说,6月13日那天的事忘记了。那么我来告诉你吧。首先,晚上9点半的时候,你在被告的家里,即你姐姐的家里。是这样吧?”
  “我——我忘了。”水苹声音沙哑,两腿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两手抓住证人席的桌子边,使人觉得是勉强硬支撑在那里的。
  “9点半的时候,是你端着咖啡,送到被告的房间里。不对吗?”
  “不——我忘了。”
  “这么非同寻常的事,恐怕不会忘记吧?不,你没忘!这么重要的事,你是不会忘掉的。后来,你在书房门口对被告说‘你喝咖啡吧’。在此我要问证人,你同你姐姐的声音是非常相似的吧?许多人都这样说过是不是?”钱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苹的脸。如是问道。
  “那——”证人怎么也开不了口。
  “好,你不愿回答,就不必回答。刚才你作证时,说过许多话。你的声音都录下来了。你们姐妹二人的声音很相似。我想法官和检察官也都是承认的。所以,你说‘你喝咖啡吧’这句话,被告错听成是你姐姐说的,完全是可能的——不是吗?”
  “……”水苹无言以对。她那神情表示她的内心在“翻江倒海”。
  “好,9点半的事情已经清楚了。后来又怎么了呢?你送完咖啡,立即出去,坐的士去的是不是?去哪呢?当然是安娜住的公寓。据说你同安娜的关系好得很,是所谓的同性恋。其实,安娜是受你引诱误入歧途的。她为这件事,曾经极其苦恼。可是,自从同被告要好以后,她说自己已经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女人了。这是她亲口告诉被告的。”
  “……”水苹仍旧一声不吭,摇着头,两手把耳朵捂了起来。
  控方两位检察官不知在低声说什么,但也没有对辩护人的发言表示异议。
  “另一方面,你姐姐不能生育。这时,安娜怀孕了,于是有离婚的提议。你姐姐对安娜当然恨之入骨。而你也恨安娜变了心。为此,你们姐妹二人便联手杀了她,打算嫁祸于被告。你姐姐证明丈夫不在现场,却又从另一方面使这一证词不能成立。这样一来,她丈夫便无可奈何了。被告虽是令尊的高足,但背叛了你们,你们便不饶人……”
  “辩护人,”主审法官说,“鉴于证人现在的状况,法庭决定暂时休庭。”
  ……
  责任编辑 王信军 张 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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