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伤你的心
作者：杨 明
张小琳满头大汗，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张小琳?”焦大江略微提高了声音。
“我说，昨天夜里我确实看见了一个人从312房间出来……”
“几点？”
“零点左右吧。”
“是个女的？”
“是。”
“今早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认识她，她是我的……同学。”
“潇洒人生”夜总会里，喧嚣的打击乐声震耳欲聋，一群鬼魅一般的红男绿女在忽明忽暗眼花缭乱的灯影里尽情舞动着他们放纵的姿态。到处充斥着疯狂甩动的头颅，各种颜色的头发像万国旗一样肆意飘摆着。一个头发染成绿色、涂着绿色唇膏、胳膊上箍着个绿色荧光臂环的高挑女郎正靠在吧台的一角。她叼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等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给她点火。女郎的香烟突然在火苗里僵住了，她看见两个陌生的男人向她走来，扭头撒腿向安全门跑去。
身后那两个男人追上来。女郎撞开安全门顺着过道没命地向前奔跑，跑着跑着一愣神，站住了。面前站着个抱着肩膀冲她微笑的女警察。
“跑啊，怎么不跑了？”方媛满面春风地说。
女郎嗷的一声张牙舞爪地向方媛扑了过来。方媛一把接住她的手，顺势一带一翻腕，女郎哀叫一声，在地上软成一团儿，受伤的小兽一样一动也动不得了。
夜总会里乱了，方才给女郎点烟的男人引着老板和六七条壮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那男人用手一指：“宾哥宾哥，就是他们俩，还有那小妞。”
“给我……”夜总会老板吼出半截，忙咬住舌尖。
“打是不是？宾哥？杜山宾，脱了马夹就不认识你啦？”
焦大江笑眯眯地说。
“嘿嘿，不敢、不敢，我瞎了狗眼，没看出焦哥孟哥来了，这位妹子是……”
不等人理他，他回身揍了那男人两个大嘴巴：“滚，都他妈给我滚！”又回头点头陪笑：“焦哥孟哥大妹子，这是哪阵香风把您几位给吹来了？您看看，您要来事先打个招呼啊，我这旮旯儿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事整得多那个啥您说……”
“不打啦？那咱们走。”
“哎焦哥您忙啥，好容易来一次呆一会儿呗……”
预审室里，桌子后面除了焦大江和老孟，还多了方媛和法医老吴。几个人审视着对面的夜总会女郎。方媛的目光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冷漠和鄙视，她厌恶地打量着这个自己的同龄人。女郎浑身上下充斥着庸俗的珠光宝气，一只手上光戒指就戴了四个，三个金的一个玉石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大大的鸡心项链，那链子黄灿灿的，足有指头粗，那个鸡心都快有一个小秤砣大了，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姓名？”焦大江问。
“我没杀人。”女郎耷拉着脑袋，绿色的头发披散着遮盖着半拉脸。
“我问你姓名??”
“白爽……”
“年龄？”
“二十一。”
“职业？”
“为人民服务。”
“昨天夜里十点到零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没杀人……”
“回答我的问题！”
“在春花大酒店312房间里。”
“和谁在一起？”
“那个姓李的老板。”
“你们在一起干什么？”
“在一起……呆着呗。”
焦大江和老吴交换了一下眼神，老吴点了点头。焦大江逐条发问起来。焦大江问得不厌其烦，每一个细节都要白爽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怎么进的房间、怎么脱的衣服、做事之前洗没洗澡、连做事时两人的体位都问到了，问得白爽几次气急败坏地蹦起来，扬言焦大江侵犯个人隐私，侵犯人权，要去告他。焦大江不温不火，板着脸照问不误。
夜又深了，办公室里灯火依旧。焦大江老孟和老吴坐在那里相对无言。他们的中间摆着那份对白爽的讯问记录。焦大江有些焦躁地站起来，伸手推开了窗子，凝望远方。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副场景：李宝新和白爽进了312房间。白爽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李宝新忙把五张百元钞票塞进她手心里。二人调笑着相拥进了卫生间洗……焦大江耳边响起白爽的声音：这个李老板是个变态狂，他要我做那事时穿着高跟鞋，戴着满身的首饰……渐渐地，李宝新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喊，却喊不出声，他想摆手，手却抬不起来……他的眼睛也闭上了，嘴咧开了……白爽终于发现了身下的不对，一睁眼，啊？忙探手试试李宝新的鼻孔，哎呀我的妈呀！白爽中了箭似的翻身落马，连滚带爬地抓过自己的衣服慌忙穿好，匆匆离开了现场……
“你和李宝新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来往多长时间了？”焦大江最后这样问她。“他是半年前来夜总会消费时认识我的，就隔三岔五地来找我。他有很多女人，不只我一个，我也不在乎，反正给我钱就行呗。”焦大江趴在窗台上，自言自语：“起搏器失效的诱因究竟在哪呢？难道真的那么巧，早不失效晚不失效，偏偏赶到这个时候出故障了？”
第二天白爽就被放了，侦破工作也暂时搁了浅。由于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等不得多久势必将以李宝新自然死亡来结案，焦大江即便对此耿耿于怀，也只能保留意见。紧接着焦大江又接到了上级紧急指派的任务。
本市有个内燃机车厂，是专门生产火车头的，国有大型重点企业。因该厂刚刚研制出了一种新机型，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引起了国家有关方面的关注。一位省领导近日就要陪同着几位国内外权威专家亲临该厂视察。由于铁路方面警力不够，市局指名让焦大江等一批骨干警员前去协助做好保卫工作。这天，焦大江带上方媛开车前往内燃机车厂。
“老孟怎么没一起来？”方媛问。
“老孟另有任务。”焦大江说。
到了内燃机车厂，焦大江和方媛受到了厂方的热情接待。厂方专门派了一位年轻人带他们到制造车间流水线和机车实验场地各处熟悉厂内环境。年轻人叫肖玉峰，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很有书卷气。在焦大江和方媛得知他是厂内的机械师，也是新机型的主要设计者之一时，不仅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方媛，长这么大头一回走进机器轰鸣的大工厂，看什么都格外新鲜，一边跟着肖玉峰，走一边饶舌的小鸟一样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肖玉峰微笑着，耐心地一一作答。
到厂后的第三天，省领导的秘书来了。秘书是来打前站的，先期检查一下厂里的准备工作。秘书检查得很细，每一个环节都走到了，最后来到机车实验场地，在厂领导的陪同下登上发动起来了的新式内燃机车。谁知秘书刚上去就手足乱颤脸色苍白地翻开了白眼，吓得厂领导和机车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抬秘书下车，周围的警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火火地纷纷跑来。焦大江跑在最前边，帮着大伙把秘书抬进厂医务室。
过了好半天，厂医才匆匆出来，对等候在外边的厂领导和焦大江等人说：“好了，总算脱离危险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一上车就发生危险了呢？”焦大江问了一句。
厂医说：“他的体内装着心脏起搏器。”
什么？焦大江听到起搏器三个字不禁心里一跳：“起搏器怎么了？起搏器和机车有什么关系？”
厂领导后怕地擦了一把冷汗：“唉，都怪我们啊，麻痹大意，这个内燃机车工作系统的心脏部位是一个强磁场，机车一旦发动起来就会立即产生强烈的磁辐射，平时心脏不好的人我们都严禁他靠近机车的。今天这位秘书是个外行，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关键是我们竟然没对他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险些酿成大祸呀……”
“您是说……”
“心脏起搏器是最怕磁的呀，幸好这位秘书的起搏器是国产的，要是进口的恐怕今天都来不及了，越是高级的起搏器对磁越敏感。”
焦大江听着，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突然用力一睁，迸出亮光来，他一拉方媛：“快快，我们回去一趟。”
焦大江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拨通了手机：“喂喂，老孟吗？你在哪呢？哦，还在夜总会里，我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我和方媛马上过来。什么？”焦大江举着手机呆住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方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