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伤你的心
作者：杨 明
肖玉峰深深地勾下头去。屋子里死一般寂静。焦大江透过指间袅袅升起的烟雾，又仿佛清晰地看见了那天夜里312房间里发生的一幕……白爽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甩来跳去，鸡心一下一下地点在李宝新的心口上……
“你利用白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李宝新。你伤了李宝新的心呐，因为他也很深地伤了你的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肖玉峰惊讶地抬起头。
“不明白？那我问你，你的未婚妻叫柳叶吧，据我们了解你们感情非常好，为什么突然分手？”
“那、那是我个人的私事，我不想在这里谈这个问题。”
“那，白爽又是怎么死的呢？”
“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肖玉峰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
“我怕事情败露了。”
“那你又是怎么杀的她呢？”
“我、我把毒药放进饮料里给她喝了。”
“你撒谎！”焦大江重重地一拍桌子，“你知道白爽死在什么地方？厕所里！你知道致白爽于死地的是什么毒药？氰化钾！你怎么给白爽下的毒？你跟白爽进了女厕所？白爽怎么服你的毒？坐在马桶上喝你的饮料？”
肖玉峰的汗珠大颗地滚落下来。
“而且，”焦大江又恢复了惯常的语调，一指老孟，“那天我们这位侦查员就在现场，他根本没见过你。你在哪里？你当时正陪同我和方媛在厂里熟悉情况，你是孙悟空？你是超人？你怎么到达的作案现场？”
“说吧，为什么要主动承担本来不属于你的罪名？”
“方媛，肖玉峰为什么那么痛快就承认了他对李宝新的间接谋杀？”焦大江问。
“为什么？”方媛问。
“因为他想让我们同样痛快地相信他对白爽的直接杀害。”
“那为什么你当场揭穿了他的谎言后，他又死不开口了呢？”
“方媛，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怎么？”
“没什么，走吧，咱们出去一趟。老孟，你来开车。”
“去哪？”
“妇婴医院。”
柳叶医生非常耐心地抚慰着一个在母亲怀里扭动挣扎哭闹不止的幼儿，直到他破涕为笑。柳叶细心地为孩子做完诊断，边开方边叮嘱母亲在什么时候怎样为孩子服药，应该注意些什么，最后微笑着将母子俩送走，这才回身对几个警员说：“我就是柳叶，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内燃机车厂的肖玉峰您认识吧？”焦大江问。
“认识。”
“他因为涉嫌谋杀被逮捕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们听说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那是以前，现在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原来这样。本来我们来是想告诉你，肖玉峰明天就要转到市局看守所羁押了，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他身上背着两条人命，李宝新的，白爽的，他都已经供认了。他将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等待他的，只有刑场……”焦大江缓了一下，接着说，“我原想你能在他被转押之前去看他最后一眼的，现在看来是我们多此一举了，对不起，打扰了，告辞了。”
“走好，不送。”
“哦对了，有个事顺便问一下，柳医生，前一段你好像没在医院？”
“是的，头两个月院里派我到北京进修了，上个星期才回来。”
“上个星期的……星期四？”
“不，星期三。怎么了？”
“哦，没啥，没啥，随便问问。我们告辞了。”
“焦探，你怎么了，糊涂啦？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重大犯罪嫌疑人在羁押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吗？我们有什么权利让她去见他？”方媛问。
焦大江没理她，回头问：“老孟，是她吗？”
老孟不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那人是披肩发，还戴着墨镜。”
“这话可不是一个老侦查员该说的。我问你，是，还是不是？”
老孟又不吱声了。
“二十四小时监控，再出了差池拿你是问。方媛，开车。”焦大江铁块一样冷冰冰硬邦邦地说。
清晨，空气清新宜人，阳光透过窗子明媚地照在柳叶的床上。柳叶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平躺在床上，眼圈蒙着一层缺乏睡眠的淡淡的黑晕，但面容依旧平静，像刚刚浅睡过去。床头柜上摆着三样东西，一个打开的小药瓶，一个厚厚的信封，一个锦锻盒子。法医老吴用小镊子夹起药瓶，对焦大江点点头：“氰化钾，和毒死白爽的完全一样。”
焦大江拿起那个信封，上边写着：焦大江探长亲启，柳叶绝笔。
柳叶的字迹有点像她自己的气质，亲切而娟秀。这倒多少有些出乎焦大江的意料，医生的字历来是非常可怕的，不龙飞凤舞写天书的医生还真不多见。焦大江拆开信封……
尊敬的焦探长：感谢你给我了一个机会，我知道，凭你手中的证据，昨天你就可以直接拘捕我，可你没有……
焦大江心里自言自语，柳医生，你也很聪明啊，你和肖玉峰可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甚至可以说比肖玉峰还要聪明。
我已没有脸面见我的哥哥和我心爱的人，没有脸面去面对所有的人。我只有用我的死来为肖玉峰洗清杀害白爽的罪名，那不是他干的，他因为爱我而承认，我把一切都告诉您，还有必要的物证，那天去夜总会时的白裙子现在穿在我身上，其他的都在那盒子里……此时此刻我多么想念我的哥哥啊，我哥哥柳旭曾是一个多么优秀多么善良多么才华出众的人，李宝新这个卑鄙的小人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我哥哥受他迫害的万分之一……我哥哥三年前研究生毕业来到佳阁房地产公司。很快就以骄人的业绩令李宝新和公司所有员工刮目相看。可是不久，我哥哥就发现了李宝新的种种劣迹，他向各级领导巨额行贿，利用女色拉拢领导下水，暗箱操作搞不正当竞争，他恶意骗贷，偷税漏税，还指使公司财务做假账使国家财产蒙受巨大损失……我哥哥一度非常苦闷。一次醉后，我哥哥对他的业务助理吐了真言。不料，业务助理竟然把一切都告诉了李宝新……
焦大江拿着信习惯性地走到窗前，信中那一行行娟秀字迹继续在他眼前展开。
在那之后不久，柳旭陷入了李宝新的圈套。李宝新指使业务助理灌醉了柳旭之后给他注射了毒品。当柳旭发现自己已经上瘾不能自拔而且毒瘾越来越大的时候，李宝新现了本来面目，由刚开始的无偿供应变成高价售卖，不到两年时光吸得柳旭倾家荡产，欠李宝新的债几辈子也还不清。李宝新满意地欣赏着柳旭毒瘾发作时跪在自己脚下哭天嚎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李宝新为了进一步羞辱柳旭，要柳旭的妻子来和自己睡觉。柳旭贤慧美貌的妻子，恨而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柳叶是穿着婚纱与肖玉峰照结婚照时听说哥哥又一次濒危的消息的，她连婚纱也来不及脱下就不顾一切地奔到哥哥身旁。她惊呆了，这就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吗？这个身高一米八却只剩几十斤重枯槁得像骷髅一样的人就是她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般的哥哥吗？直到这时哥哥才把一切告诉她。哥哥完了，让李宝新毁了。哥哥在李宝新那里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为了救哥哥，柳叶来到了李宝新的面前。见到柳叶，李宝新的眼直了。李宝新淫邪地说，要还债吗？只要你陪我睡一觉，你哥哥的账可以一笔勾销。李宝新说着就扑了上去……为了哥哥，柳叶让血和泪默默地流进心底。
当肖玉峰听到柳叶说要和他解除婚约时，他傻了，他不信，他愤怒，伤心欲绝，他责问柳叶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如此不忠于爱情？柳叶请他不要再问，只是说自己已经不再值得他爱了……柳叶终于使哥哥摆脱了李宝新，把哥哥送进了戒毒所。然后正式告诉李宝新从今以后她和他一刀两断。李宝新奸笑，说那你就试试。过了不久，肖玉峰就接到了匿名邮件，里边的照片让他如五雷轰顶，照片上的柳叶如此清晰而不堪入目，她和一个淫笑着的男人厚颜无耻地搂抱在一起，她身上竟然还穿着洁白的婚纱，脖子上竟然还挂着他亲手为她挑选并给她戴上去的项链……
肖玉峰暴怒了，把撕碎的照片和用尽全力的耳光一同倾泻到柳叶脸上。柳叶木然，任他骂，任他打……李宝新笑了，对柳叶说，怎么样，还想离开我吗？告诉你，那只是照片的一小部分，我把咱们的甜蜜时光都拍下来了，作为我们永久的珍贵纪念，照片的底版都在我手里，我可以把它们翻印一千份、一万份，寄给所有认识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