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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此情当时已惘然

作者:丁启阵




  晚唐诗人李商隐,一生坎坷而短促,四处入幕,一直郁沉下僚,仰人鼻息;夫妻恩爱又不长久,结婚仅十几年,妻子就撒手人寰,留给他无限的思念与悲痛。可以说,李商隐的人生是相当失败的。但是,他以高超的诗歌艺术手法,表现了丰富的个人感情世界,一个虽然带着忧伤色调,但却是无限美好、令人向往的情爱世界。
  为什么那么多生前飞黄腾达、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都已经腐烂成泥、湮灭无闻了,而失意漂泊、餐风饮露的李商隐给我们留下的这个缠绵的感情世界,任由着岁月、风雨的淘洗,却丝毫不减其美丽与华贵?让我们吟着李商隐的词句,走进他美丽华贵的一生。
  李商隐(约813~约858),字义山,号玉溪生、樊南生。晚唐诗人。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市),祖辈迁至荥阳(今属河南郑州)。
  古代诗人从屈原《离骚》一句“帝高阳之苗裔兮”开始,都有追溯远古祖先的习惯。按照这个习惯,李商隐也说“我系本王孙”(《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其实所谓“王孙”,是指他的远祖跟李唐祖先有同族关系。李商隐本身是凉武昭王李暠的第十五世裔孙,但这种关系对他本人的人生境遇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溯五代,其家族中人虽然也有富于才气学问者,但是命运不济,皆不过俗吏幕僚,顶多也只是做到县令。
  李商隐的先人中,还有一个现象:容易早夭。其曾祖父李叔洪从小就才华横溢,19岁中进士,跟刘长卿、刘眘虚、张楚金等人齐名,但不幸2 9岁就去世了,祖父李俌具体卒年不详,但也是“以疾早世”,李商隐的父亲享年也不长久,去世的时候李商隐才9岁。
  李商隐的家族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历史。父亲在浙江幕府去世后,他和母亲、姐弟们回到了河南故乡。李商隐是家中长子,因此也就背负上撑持门户的责任。后来,他在《祭裴氏姊文》中提到自己在少年时期“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曾“佣书贩春”,即为别人抄书挣钱,贴补家用。可见,他家并没有多少可以继承的财产,是一个孤贫清寒的下层官吏之家。
  早年的贫苦生活对李商隐性格和观念的形成影响很大。一方面,他看重骨肉之情,渴望早日做官,以光宗耀祖。另一方面,少年时期的经历养成了他犹豫、敏感、清高的性格,这些特征既在他的诗文中大量流露出来,也表现在他曲折坎坷的仕途生涯中。
  李商隐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大姐生平不详;二姐嫁给当时河东望族裴氏,称之为“裴氏姊”,三姐嫁给一位姓徐的人,称之为“徐氏姊”;弟弟名字叫羲叟,进士出身,但“累为宾佐”(《旧唐书·李商隐传》),仕途并不腾达。
  三位姐姐都给少年李商隐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李商隐对她们也都很有感情。其中裴氏姊“生禀至性,幼挺柔范;潜心经史,尽妙织纴;钟曾礼法,刘谢文采”(《请卢尚书撰李氏仲姊河东裴氏夫人志文状》),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子。可惜的是,她的命运一点也不好。18岁出嫁,因为遇人不淑,新婚不久就被迫回到娘家,郁郁寡欢,次年就病死了,卒年不过19岁。而徐氏姊自父亲去世之后,协助母亲支撑家庭。教育弟妹。出嫁之后,仍然继续在经济上帮助母家。可惜的是,这样一位慈母般的姊姊也于李商隐16岁时去世了。
  不难想象,李商隐是在一个充满女性呵护和关怀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他对女性有着天然的亲近与敬重,甚至还有深深的依恋和依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他日后的多情以及诗歌作品里所表现出来的缠绵与忧伤,也都跟他的这两位姊姊及其命运有密切的关系。
  
  情思
  
  李商隐曾经说一位朋友“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这恐怕也是他的自况。因其从小跟几个姊姊在一起,对异性很早就产生了兴趣,至少他19岁入令狐楚幕府的时候,就已经在社交场合跟一些女性过从酬酢了。
  在(《天平公座中呈令狐公》中,李商隐这样描写一位女道士:“更深欲诉蛾眉敛,衣薄临醒玉艳寒。”词句间透露出他对艳情的浓厚兴趣,显然是情窦已开。中进士之前,他流落长安,在多首诗歌作品里表现出急切的求偶心情,并常常以司马相如自比,希望朋友们帮忙玉成,为他介绍美丽女子。如《令狐八拾遗绚见招,送裴十四归华州》:“嗟余久抱临邛渴,便欲因君问钓矶。”另外有诗句云:“莫将越客千丝网,网得西施赠别人。”如此坦白地在诗歌里表现出嘤嘤求偶的迫切心情,古今诗人里都是极为少见的。
  一个人的多情可以有两种基本表现方式,一种是表现为专一的深情,另一种是表现为对多个对象的多情。而李商隐的多情可以说是这两种的结合:他既有对某一个特定对象的深情,也有对多个对象的多情。
  他对妻子王氏的深情是显而易见的,此外他也曾经有过几个恋爱对象。清人冯浩指出:“统观前后诸诗,似其艳情有二:一为柳枝而发;一为学仙玉阳时所欢而发。”其中“柳枝”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李商隐写于开成元年(836年)的一组诗《柳枝五首》中。他还为这组诗写了一个长长的序言,讲述了柳枝的故事:柳枝是一个洛阳富商的女儿,活泼可爱,开朗大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李商隐的《燕台诗》,心生爱慕,于是主动与他约会,但李商隐却失约了。此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柳枝被一个有权势的人收纳为妾。如果不是李商隐杜撰,那么这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很可能就是他的初恋。
  而“学仙玉阳时”是指李商隐在青年时期曾经在玉阳山修习道术,并写过《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等诗,因此有人猜想他在这期间与一位女道士发生过恋情。
  除此之外,李商隐在幕府、官僚、同事、朋友的饮宴席上也有不少“题赠歌女、妓女的作品”(杨柳《李商隐评传》)。也就是说,李商隐在花天酒地的场合,不但不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君子,相反,从屡次代妓作诗这一点上推测,可以说他是个如鱼得水的风流才子。不然,他的数量、质量皆可观的艳情诗是如何创作出来的,也就值得怀疑了。
  有人推测,李商隐一生有过两次婚姻。但由于缺少记载,李商隐第一次婚姻的情形已经无法可知。那可能是一次十分短暂、肤浅的婚姻关系,而真正令李商隐动感情的是娶王茂元女儿的这一次。
  李商隐的这一次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而是他先主动追求,再辅以朋友撮合,近乎自由恋爱的结合。而结合之后,又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追求、结合、两地相思,整个过程李商隐都以诗歌做了纪录。
  李商隐对于爱情的追求是积极主动的,碰到令他动心的女性,他非常善于放出爱情的电磁波,善于表现出一往情深的恋恋不合,善于抓住机会,决不躲闪、回避、呆若木鸡。
  大胆追求果然奏效,李商隐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抱得美人归,如愿以偿娶到了王茂元的小女儿。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新婚快乐,“灵归天上匹,了遗世间人”(《七夕偶题》),“雾夕咏芙蕖,何郎得意初”(《漫成三首》之三),都是他新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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