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早期道教与易学的关涉
作者:章伟文 孔祥宇
潘雨廷和孟乃昌两位先生对《周易参同契》的真伪及成书年代也进行了考证。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道教协会编有“道教知识丛书”,《周易参同契考证》就是其中的一本,由潘雨廷、孟乃昌两位先生所著。其中,潘雨廷先生考证了跟《周易参同契》密切相关的魏伯阳、徐从事、淳于叔通大致的生活年代,通过对今本《周易参同契》文本的分析,说明他们三者与今本《参同契》的成书有直接关系。潘先生认为徐从事曾笺注《周易参同契》,并同意朱熹认为今本《周易参同契》后之《赞序》可能即为徐从事所作的观点:且“《参同契》一书,实为三人之言,主要作者为魏伯阳,内容为四字句的《参同契》,当魏氏回乡里,更以示淳于翼(即淳于叔通),翼为之作《乱辞》与《鼎器歌》,宜魏氏又为之补作《五相类》。”(潘雨廷、孟乃昌著《周易参同契考证》第16—17页,中国道教协会1987年编)而“淳于翼之年纪基本可确定。魏氏授以《参同契》,当在梁翼被刺前后,即以梁翼被刺年论(公元159年),翼约五十岁左右,伯阳可能长十岁左右,徐从事可能更长于伯阳二十岁左右。而《参同契》之书,约当顺帝(公元126-144年在位)末成于燕间,徐氏之上篇亦成。魏氏归会稽后,与翼相见而更撰《五相类》,即在梁翼被刺前后。经叔通之力,可于桓灵之际(公元167年)行于会稽。”(同上第16—17页)潘先生的考证说明今本《周易参同契》的主要内容在后汉时期已经基本成型。孟乃昌著有《〈周易参同契〉的著录和版本》一文,对《周易参同契》著录情况进行考察,以说明其确为东汉魏伯阳所撰,不是伪书。孟乃昌,孟庆轩两位先生还编有《万古丹经王——〈周易参同契〉三十四家注释集萃》一书,由华夏出版社1993年出版。孟先生的论证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首先,《周易参同契》传本在正文最后有内证,即“委时去害”这一段内隐“魏伯阳著”四字。这是东汉时代廋辞,即早期谜语。(潘雨廷、孟乃昌著《周易参同契考证》第21页,中国道教协会1987年编。)其次,从内容上,“《周易参同契》对此经典的引用,是精心设计的。如:于是仲尼赞鸿蒙,乾坤德洞虚。稽古当元皇,关睢建始初。昏冠气相纽,元年乃牙滋。”(彭晓注本第十一章原文)经过历代注释,到清代才弄清楚,这原来是依次采用儒家六经《易》、《书》、《诗》、《仪礼》、《春秋》的第一句话,组成对创世、人类社会、男女成婚、生育下一代,即由自然到人类繁衍的全过程的叙述。巧妙之处不仅在于都选取了上述经典的第一句话,而且上述经典的引用顺序也正是汉代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和《汉书•艺文志》之《六艺略》所举的顺序,而不用《庄子•天下》、《庄子•天运》的经典顺序,这在当时恰是对新提法的引用。而且我们研究表明,这六经中缺少《乐经》,正是汉代今文经学派、古文经学派争论点之一,前者主张没有《乐经》,后者主张有而亡于秦火。《契》的成书正处于今、古文经学斗争互为消长的时代。”(孟乃昌、孟庆轩辑编,《万古丹经王——〈周易参同契〉三十四家注释集萃》第3-4页,华夏出版社1993年9月北京第1版。)孟乃昌先生还披阅《道藏》,检出唐宋炼丹术原著二十六种,摘出引《周易参同契》句子七十余条,分布于今本处甚为匀称,故唐以来本子即与今本接近。(潘雨廷、孟乃昌著《周易参同契考证》第21页,中国道教协会1987年编。)第三,《周易参同契》著录于正史虽较晚,只能说明官方收藏情况,但该书自问世以来,私家著述却不绝如缕,有所提及。孟先生举的例子有:三国虞翻撰《易注》九卷,亦曾注《周易参同契》。根据在于唐陆德明《经典释文》有:“易字下曰:‘虞翻注《参同契》云,字从日下月。’”而今本《参同契》确有“日月为易,刚柔相当”句子;晋葛洪《抱朴子•遐览》有《魏伯阳内经》,似即《周易参同契》;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篇》有:“参同契以人负告为造”,今本多作“吉”,这是指《参同契》四句廋辞隐“魏伯阳造”四字那一段;南梁陶弘景《真诰》卷十二有注:“《易参同契》云,桓帝时上虞人淳于叔通受术于徐从事……”;唐刘知古《日月玄枢篇》有:‘刘子曰:道之所秘者,莫若还丹;还丹可验者,莫若龙虎;龙虎之所自出者,莫若《参同契》焉。”《道藏》托名阴长生注本与容字号无名氏注本,过去重视不够。陈国符以《唐书•地理志》等考订此书二本为唐本,孟先生还以唐代有关丹书的内容对此两种《参同契》注进行考证,证明其为唐本。(以上内容见潘雨廷、孟乃昌著《周易参同契考征》第21至24页,中国道教协会1987年编。)第四,唐以来,官修史书对《周易参同契》一般均有著录。如《旧唐书•经籍志》丙部五行类:《周易参同契》二卷,魏伯阳撰,《周易五相类》一卷,魏伯阳撰。《新唐书•艺文志》五行类:魏伯阳《周易参同契》二卷,又《周易五相类》一卷。《宋史•艺文志》沿之而扩大。郑樵《通志•艺文略》始别立《参同契》一门,载注本一十九部三十一卷等。五代及其以后,彭晓、朱熹、陈显微、储华谷、俞琰、陈致虚、蒋一彪、朱元育、张文龙、仇兆鳌等注本更是层出不穷,不绝如缕。(同上第21页)
结合上述诸先生的考证,我们认为《周易参同契》并不是伪书,其主体内容应是出自于汉代,与汉代流行的黄老学和金丹道教有关。至于今本《周易参同契》在内容和结构上存在重复,甚至自相矛盾的地方,许多学界前辈都作出了说明。如宋元时期的俞琰认为《周易参同契》可能不像彭晓所说是由魏伯阳一人所作,徐从事、淳于叙通可能对之进行笺注,这些笺注的文字有可能被渗入《周易参同契》本文,造成经文出现了一些结构上的混乱;明杜一诚在俞琰之说的基础上,开始将《周易参同契》进行内容的重新分类,以四言为魏伯阳之经,五言为徐从事之注,《赋》、《乱辞》及《歌》为《三相类》,乃淳于叔通之补遗;潘雨廷先生基本以四言为魏伯阳作,五言及《赞序》可能为徐从事所作,“五位相得而得有合”为《五相类》的内容,可能为魏伯阳晚年所作(也可能为淳于叔通所作),而《乱辞》的文风与四言经不类,则可能为淳于叔通所作;孟乃昌先生也认为《周易参同契》四言、五言、骚体、鼎器歌,可能分属不同作者。他说:“关于《周易参同契》的作者,也应说几句话。若干时间以来,基本以魏伯阳为作者,彭晓本的序言尤为力倡。如前所述,经考证得知容字号无名氏和托名阴长生注本实早于彭晓。而这两本的序言均提出徐从事据古经写《契》,授淳于叔通,后又传魏伯阳。这与唐代《日月玄枢篇》的提法一致。从《契》文有‘八石正纲纪’和‘八石弃捐’不同,‘始文使可修,终竟武乃陈’和‘首尾武,中间文’不同,可证《契》非出自一人之手。而‘委时去害……’的廋辞,嵌有‘魏伯阳著’,可能有一部分四言句就是魏伯阳写的。而五言句、三言句是徐从事、淳于叙通写的。内容表明,五言句实为经,四言句为传。古代传统认识《诗经》是四言句,后来才有‘古诗十九首’等五言韵文,故有人认为《契》四言为经,五首为传,这是将文字传统不适当地推衍了所得出的结论。”(孟乃昌、孟庆轩辑编《万古丹经王一〈周易参同契〉三十四家注释萃》第5页,华夏出版社1993年9月北京第1版)萧汉明先生则肯定《周易参同契》的五言句为《参同契》,四言句为《五相类》,它们的作者均为魏伯阳。《周易参同契》的结构变迁有四个阶段:第一阶段约当后汉末至两晋,《参同契》(五言句)、《五相类》(四言句)各自为篇。第二阶段,南北朝至隋唐,《参同契》二卷、《五相类》一卷。第三阶段,隋唐之际,《周易参同契》上、中、下三篇。第四阶段,明以后出现以四言句为经、五言句为传的《古文参同契》。(详见萧汉明、郭东升著《〈周易参同契〉研究》第38页至第40页,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总之,虽然我们不能说今本《周易参同契》的内容和结构形式完全等同于后汉时代的《参同契》,甚至也不能说后汉时代的《参同契》就已经采用了《周易参同契》这一书名,但就今本《周易参同契》的主体内容来讲,它们均完成于后汉时期。在这一点上,诸位专家的意见是基本一致的,故《周易参同契》可以确定为汉代金丹道教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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