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关联理论的认知修辞学说(上)

作者:蒋 严

有序排列,而包含出现在“连”与“都”之间的成分的命题在梯级模型中与其他命题构成一种衍推关系。预设的具体内容,要根据特定语境和语句,在交际关联原则的指引下推导得出。
  我们这里所说的寓义是为语句的字面义所暗含的、由听者顺向推理得出的命题。这种命题在形式上与相关语句所使用的句子毫无相似之处,不需要什么触发词语或结构就能表达,但有些词语的程序意义也可以指引受讯者从某个角度去发掘寓义。从关联理论的角度看,受讯者之所以要发掘寓义,是因为字面义无法让他得到具有优化关联的解释。但寓义的发掘可以是个无穷无尽的过程,因为寓义可以有不止一个。有的语句所表达的寓义相对确定,但有的语句可以表达涟漪叠叠的弱寓义,无法枚举。诗歌就是典型的例子。其结果是造成一种强烈的诗意。哪种场合需要发掘哪种寓义,或者说哪种寓义值得发掘,发掘到什么阶段,这都是受交际关联原则所制约的。一旦确定了关联理论所起的关键作用,实际操作就比我们的理论设想更为直截了当了:受讯者只需要把第一个有关联的解释当作优化关联的解释,根本无需考虑还有其他的什么寓义值得玩味,否则就又卷入了解题般的认知活动,与言语理解无涉。
  命题态度是指人持有及表达某个命题的具体方式,如相信、打算、愿望、需求、担心等。换一个角度看,交际中的每个语句都传递了对其承载的命题的不同态度。有些时候命题态度通过具体的语调、虚词或语法结构这些程序性编码信息来标示,如汉语中用升调、“吗”或“A-非-A”结构表疑问,或借助高阶谓词这种概念性编码信息来表达更为丰富多样的态度,如怀疑、遗憾、抱歉、假装等。然而,在许多缺乏明显标记的情况下,命题态度需要通过语用推理才能充实得到,而且不充实就无法理解确切的命题态度。有些命题态度可以从基本态度推导得出,如从“断言p”可以推出“知道p”和“相信p”。事实上每个语句都表达了命题态度,对每个语句的理解都涉及将相关的命题纳入正确的态度模式,这往往又是语用推理的结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命题态度的理解和确定是解读语句字面义的关键过程。在关联理论中,命题态度又被称为高层显义(higher—level explicature),因为字面义自身的命题义是基层显义,而命题态度是对基层显义作进一步的显谓所得到的结果,就像是把基层显义当作初级子句,而在该子句之上又用上层谓词来对其述谓,可记为:说话人V(p)。其中p为子句命题即基层显义,V代表上层谓词如断言、吩咐、命令、质疑、保证、宣布、声明、怀疑、预计等等。图式中的划线部分有时是真正说出的,也有时是通过语用推理而充实得到的。这种语用推理的依据可以是某些程序性编码信息,也可以完全是语境因素。只有在交际关联原则的制约下,受讯者才能高效地直接推出恰当的命题态度。
  在任何语境中,一个语句都必须具有显义和高层显义;在某些语境中,语句又可以具有一个或多个预设或寓义,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有时言者真正意图表达的内容并不是显义,而是寓义或是相反的意义如反语用法。更重要的是,语句所表达的各种命题意义都是欠明的,都需要借助语用推理来充实,有些意义在本质上就是隐晦暗含的曲言,无法用直义代替,也无法完全用明确的语句来澄清,那样做的后果往往会导致语义的部分流失,其中以弱寓义为甚。这种表达上的取舍当然是在总体关联的角度做出的,受交际关联原则的制约。
  以上讨论从关联理论的角度对各种语用意义的理解作了粗粒型的刻画,更具体的解释需要就个别例子详细描写和讨论。一旦确定关联在相关过程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余下的讨论就只是细节上的相对琐碎的描写了,因为关联理论已从理论性的高度提供了一整套解释机制。
  也有不能用关联来解释的现象,比如说谎、言不由衷、身势语言等。说谎和言不由衷都掩盖了讯递者的真实意图,所以发出的语言信号不具有明示(ostensive)性质,而关联原则只能涵盖明示的语言信号。身势语言的编码信息过于模糊,无法通过解码而得出确定的意义,更遑论从中进一步推出语用意义了。
  
  3 关联理论与基础修辞研究
  
  我们这里所谓的“基础修辞”就是陈望道先生提出的消极修辞(陈望道,1932),即着眼于语言运用的抽象的、概念的角度,用平匀、稳密的形式,使表达的内容明确、通顺,没有模糊和歧解,也没有意义理解上的隔阂。基础修辞作为语辞的记述、表现和揉合三境界的底子,是言语交际行为的根本,最具实用价值。基础修辞也是各级学校语文教育的主题,尽管教学双方现在更熟悉的往往是“提高交际能力/表达能力/语文能力”这种与消极修辞名异实同的新说法。
  对汉语基础修辞的研究,既有的文献积累了较多的用例并作了详细的评点,也注意探讨有效的研究方法。这些成果同时又把理论解释的任务摆上了研究议程。系统充分的理论解释可以深化评点的效果,使其更具有客观性和全局性,而不至给人以就事论事、随文评点和偏重规范(prescriptive)的印象。作为一种解释上的理论选择,我们认为关联理论可以直接应用于基础修辞研究,为后者提供一种理论框架。语用学理论本来就是研究交际行为的,侧重研究言语交际成功的充要条件,回答人为什么能够在言语交际中不为意义的表面阙失所惑,高效而又轻而易举地传递信息、互相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关联理论研究的这种交际达成的现象涵盖了基础修辞要求交际者达到的效果;关联理论所考察的基本语用现象涵盖了基础修辞的现象;关联理论所提供的解释可以直接应用于基础修辞现象的解释。
  从关联理论的认知角度看,正确的遣词造句能充分反映讯递者的意图,让受讯者得到具有优化关联的解释。不恰当的措辞会使讯递者词不达意,结果或造成意义的阙失,或传达了讯递者意图之外的额外信息,或误导受讯者作出不正确的推理,导致交际失误或完全失败。基础修辞的关键在于对词语和结构的准确使用,使它们表达意向中的概念编码意义并传达所需的程序编码意义。基础修辞研究的任务是解释具体词语和结构的编码意义会以何种方式去影响受讯者的解码和进一步的语用推理,从而构建出最终的语义解释。更具体地说,在利用动态追溯方法作同义对比分析时,可指出新旧修辞文本所能产生的不同语境效果,并就相应的心力付出作出估算和比较,在辨析语义意义和语用意义的基础上对文本措辞的优劣作出理性的评价和科学客观的解释。这样,具体的修辞分析就能在关联理论的总体框架中得到统摄和整合。在文章评改和演讲评判的场合都可以采用类似的策略,用关联理论的概念和机制加以分析解释。相同的方法还可以应用于更广义的语文听说读写训练,为中小学语文教学、对外汉语教学、汉语水平考试和汉语阅读和速读研究服务。此外,不同的文体和不同题材的文本具有各自达成总体关联的方式,也可以从关联理论的角度加以研究、分析和解释。
  我们还想谈谈推理语用学与辞规研究的关系。关联理论对基础修辞研究的贡献是从意义理解的角度人手的,进而又对意义的准确表达提出了语用上的要求。这种做法可以与近年来发展起来的辞规研究互相补充。吴士文、胡习之等学者创立的几十个辞规是对消极修辞研究的重要发展,不但充实了消极修辞的内容,还对汉语语篇的形式分析作了开拓性的贡献。基础修辞既可以从意义理解的角度去考察,又可从辞规这个语篇形式的角度去研究,而修改病句则是将理论应用于实践之中。从关联理论的角度看,辞规研究是对编码信息的研究,是语用推理的前提和出发点,关联理论也可以对辞规的使用提供语义——语用上的阐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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