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关联理论的认知修辞学说(上)

作者:蒋 严




  提要 本文在详细介绍关联理论的基础上,从基础修辞、创新修辞和文学描写修辞学三个方面讨论该理论的创新观点,从而展示关联理论在汉语修辞研究中广泛的应用前景。
  关键词 关联原则 语境效果 心力 语用推理
  
  由法国学者Dan Sperber和英国学者Deirdre Wilson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创立的关联理论在二十多年的发展过程中积累了相当可观的学术成果,不但对语用学、语义学和认知科学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而且在修辞学的研究领域也提出了许多新颖的看法。
  关联理论与其他语用学理论的关键不同,在于该理论采用了认知心理学的基本概念和假设,就言语交际的规律提出了全新的定义和制约机制。通过研究言语交际中定识的加工和推演,关联理论提出用语境效果和心力之间的此消彼涨的关系来界定关联这个概念,提出了关联推定和交际关联原则。关联理论对各种语用意义的产生作出了独特的分析,也能对修辞、翻译和文学作品鉴赏这些高级交际现象提出认知解释。
  
  1 关联理论的核心学说
  
  我们先从基本概念出发,较详细地介绍关联理论的中心论点。
  
  1.1 定识与认知语境
  从关联理论的认知视角看,人的知识是以定识(assumption)的形式储存在记忆中的。所谓“定识”,就是被人当作现实世界表征的思想,与虚拟内容、愿望或表征的表征相对。定识可以通过知觉获得,也可以通过交际获得。虽然通过学习可以获得定识,但学习不是涉及知觉过程,就是涉及交际过程,所以并不是完全独立的过程。至于定识的内容,它可以是百科知识,可以是特定文化社区的共享知识,可以是小圈子内几个人之间的共享知识,也可以是纯个人的经验和体会。在言语交际时,受讯者(the audience)是在认知语境中加工新语句(utterance)的。认知语境是一个由定识构成的集合,其成员来自上下文所构成的语言语境(the co-text)、即时话语场景(situation of utterance)所提供的非语言信息,以及受讯者为加工新语句而从记忆中调用的某些定识。显然,这种认知语境属于人的暂存记忆。
  
  1.2 语境效果
  新语句加入认知语境后,由它带来的新定识与语境中的旧定识互相作用,可能导致下述几种结果(有关定识用尖括号标示):
  (一)对旧定识的增力:新定识使某个既有的不甚确定的定识变得更加确定。例如我原来仅凭磨砂玻璃上透出的灯光推断<张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工作>。但这个定识并不十分可靠,因为张老师可能正在教学楼上课但却没有关掉办公室里的灯。现在有同学来告诉我<她刚刚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与他谈完论文>。这句话所传达的新定识便可以为我原有的定识<张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增力。
  (二)抵触并替换旧定识:新定识与某个既有的定识互相矛盾。由于新定识更加可信,它便替换了旧有定识,后者于是从记忆中被抹去,与其相关的其他定识也会得到相应的调整,或是被删除,或是在力度上得到削弱。例如我原先从一本书里读到<“题邸间壁”这首诗为唐朝郑谷所作>,可后来从网上的论坛讨论中却得知<“题邸间壁”的作者为宋代的郑会>,因为我觉得后者更加可信,所以就接受了后一种说法。
  (三)逻辑蕴涵——新旧定识结合推出新结论:新定识与某个既有定识构成演绎推理的两个前提,从中推出了新的结论,也就是更加新的定识。例如香港的教育机构一般都规定<如果八号或以上台风讯号生效时,所有课堂教学及考试均自动取消>。这个既有定识属于社区的共享知识。如果我从电视里看到<现在八号台风讯号已经生效>,那么我就可以把上述新旧两个定识当作前提,运用肯定前件规则推出<所有课堂教学及考试均自动取消>这个结论。
  这三种结果在关联理论中被称为正面语境效果(positive contextual effects),与之相对的是两种负面语境效果(negative contextual effects):
  (四)新定识的力度弱于既有的某个旧定识,前者虽然支持后者,但却无法起到增力的作用。例如我既已从气象报告中得知<三号台风讯号已升级为八号讯号>,如果有同事告诉我<恐怕三号台风讯号很快会升级为八号>,那么这个新信息并不能完善我的知识境界。
  (五)新定识与某个旧定识相互抵触,因前者的力度弱于后者,所以遭到摒弃。例如我知道<布隆菲尔德与萨丕尔两人分别写过《语言论》且中译本都可以预订>,可书店店员硬说我记错了——<只有一种萨丕尔的《语言论》,别人没有写过同名的书>。因为我确信自己比店员有更丰富的语言学专业知识,所以我仍然坚信自己原有的定识而排斥店员表达的新定识。
  那么,能带来正面语境效果的交际似乎比仅能带来负面语境效果的交际更成功。但这种说法还不是周全的考虑。我们可以设想到其他一些可能:
  (六)作为(四)的延伸讨论,新定识虽然在力度上弱于既有的某个旧定识,可它为什么非要与这个定识相比较呢?它会不会与其他定识相联系,从而达成增力或其他正面语境效果呢?显然,不穷尽所有的组合就无法断然否定这种可能,除非我们能够论证新定识只应该跟某个特定的旧定识相联系。
  (七)同理,作为(五)的延伸讨论,新定识虽然与某个旧定识相抵触且弱于后者,但是它有没有可能与其他定识相联系并从总体上达成正面的语境效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同(六)。
  (八)新定识是否会与语境中的任何旧定识都不发生作用,即不产生任何语境效果?如果限定语境中旧定识的数量,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语境是受讯者选出来的,具有流动性。如果受讯者无法从自己构筑的认知语境中得到语境效果,他可以扩大认知语境,从记忆中调用其他定识与新定识结合,一直到获得语境效果为止。更进一步说,如果交际的目的不但是获得语境效果,而且是获得正面语境效果,那么受讯者也可以不断尝试,直到达到目的为止。可是,从起初的无语境效果,到不断扩大认知语境而可能获得的多个效果,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再说,构成初始语境的定识集合是如何选出的?如果选得恰当,不就能立即得出所需要的语境效果而无需继续搜索了?这个问题我们在1.5节继续讨论。
  
  1.3信息的加工
  广义的信息加工分为两类,一类是对语句的加工,从中得到语境效果也就是语句的恰当解释。它以表征的形式得到储存。另一类是对非语言信息的加工,如通过知觉得到定识或是对表征作进一步思考推理而得到的定识,从中得到认知效果(cognitive effects),也以表征的形式得到储存。除了这种因语言信息和非语言信息的区别而导致的语境效果和认知效果的区分,还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加工系统,那就是输入系统(input system)和中枢加工系统(central processing system)。输入系统是分工明确的、为单一对象服务的局域系统。每个输入系统只负责处理一种内容,如视觉或听觉,或是语言的解码,后者可以再分为语音到词义的解码系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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