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现场报道中“现在时”的修辞学分析：从修辞意图到修辞结构
作者：缪 俊
*3个小时前，温家宝总理现在来到这里，看望老师和学生
“3个小时前”指明事发时刻不在“现在”，因而只用过去时表示。事发时刻处在现在2上限之外的另一种情形是，事件结果没有延及说话时刻——在说话时刻之前终结或者又发生改变。④上例10、11中尽管“驶过”、“抵达”的过程截止于说话时刻之前，但是在说话时刻舒马赫仍处在弯道之外(弯道之后)、远望船队也还停留在任务海域，可见两者的结果都延及说话时刻。反之，如果说话时刻舒马赫重新回到弯道之中，即“驶过”的结果在说话时刻前又发生改变，则“舒马赫驶过弯道”这一事件就处在现在2上限之外，不能用“过去一过去现在”时表示：
*舒马赫现在刚刚驶过弯道，又重新回到弯道之中同理，如果说话时刻远望船队已驶离任务海域，即“抵达”的结果在说话时刻前又发生改变，则“远望船队抵达任务海域”这一事件就处在现在2上限之外，不能用“过去一过去现在”时表示：
*现在远望船队都已经顺利抵达了任务海域，已再次起航驶向新的目的地。
事件结果必须延及说话时刻的要求导致采用“过去一过去现在”时的动词受到一定限制，如上例10中“驶过”可以接受，下例中的“来过”就不可接受：
(13)你们许社长刚刚来过我们这里
*你们许社长现在刚刚来过我们这里“来过”表明许社长在说话时刻前已经离开，即“来过”的结果没有延及说话时刻，所以不能采用“过去一过去现在”时。这种限制不仅与动词词义有关，也涉及情状类型，具体情形本文不再展开。
(二)“过去—当前现在”时
表示事件发生在说话时刻(现在1)以前并截止到说话时刻(现在1)。与“过去一过去现在”时不同的是，“过去一当前现在”时中并非事件结果延及说话时刻，而是事件本身截止于说话时刻。它的表达形式为：第Ⅱ类中表示到现在1为止的时间词语(如“……以来”、“从……到现在”等)+表先时的时间副词(“已、已经”等)／表示时间频率或发生概率的副词(“一直、始终”等)。例如：
(14)热情的“哈迷”们昨晚就开始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队，到现在有的人已经站了整整一夜(上视新闻：“哈七”中文版首发)
(15)丛昨天下午到现在，雨一直在下，现在这里的积水最深的地方已经没过了膝盖(CCTV新闻：抗洪现场报道)
第1类时间词语+表先时的时间副词(“早已、早就、已、已经”等)+表同时的时间副词“在”也可表达“过去一当前现在”时。例如：
(16)现在工作人员已经在清场了，除了比赛选手以外，其他人员都被请出了赛道(ESPN:F1日本大奖赛决赛)
(三)“当前现在”时
表示事件的发生和截止都与说话时刻(现在1)重合，即与说话时刻同时开始、同时截止，表达形式为：第1类时间词语+表同时的时间副词(“在、正、正在”等)。如前文例1、例9，又如：
(17)我现在正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为您做现场报道(CCTV新闻：嫦娥一号发射现场报道)
(四)“一般现在”时
表示事件早于说话时刻(现在1)发生，晚于说话时刻截止，整个过程(事发时刻)包含但不限于说话时刻；可以有2种表达形式：第1类时间词语+表同时的时间副词(“在、正、正在”等)。如前文例3，又如：
(18)现在里面正是灯火通明，我们的长3甲火箭正在里面进行着一些发射前的一些准备的工作(CCTV新闻：嫦娥一号发射现场报道)
(19)现在我就在发生车祸的十字路口……可以看到医护人员正在对受伤的车主进行紧急抢救(上视新闻频道：小宣在现场)
第Ｉ类时间词语+表示时间频率或发生概率的副词(“经常、一直、始终、偶尔”等)。例如：
(20)现在中国队非常受到关注，常常有外国记者朋友主动跑来问我们……(CCTV5:2002年世界杯现场报道)
(21)现在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无论我们问什么，他都是这样一幅呆呆的表情望着我们(北京卫视：采访街头乞儿)
(五)“当前一将来现在”时
表示事件在说话时刻(现在1)发生且延续到说话时刻以后，表达形式为：第Ⅱ类中表示从现在1开始的时间词语(如“今后”、“从现在起”等)+表后时的时间副词(“将、便、就”等)／表示时间频率或发生概率的副词(“一直、始终、经常”等)。例如：
(22)从今天起70岁以上老人将可以免费乘坐公交车和地铁(上视新闻频道：新闻坊)
(23)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嘉宾就要一直戴着这个，直到最后完成任务(湖南卫视：勇往直前)
(六)“将来—将来现在”时
表示事发时刻处在包含说话时刻在内的现在2中，且事件的发生和截止都在说话时刻(现在1)以后，表达形式为：第Ｉ类时间词语+表后时的时间副词(“即将、将要、便、赶紧、赶快、就、立即、立刻、马上”等)。例如：
(24)现在我马上下去了，把话筒在交给接力的宇光(凤凰卫视：2007上合军演第三次合练现场报道)
(25)现在我们立刻就来揭晓谜底，看看究竟是哪一位挑战者临阵退缩(湖南卫视：勇往直前)
在时轴上，“将来一将来现在”时的上限位于说话时刻(现在1)之后，下限则与现在2的下限重合；处在这一下限之外的事件，尽管事发时刻同样在说话时刻之后，但是由于没有纳入现在2之中，只能用将来时表示，不能用“将来一将来现在”时表示。例如：
(26)未来几天，他们还将视情况对这些岩石进行钻爆
*未来几天，他们现在还将视情况对这些岩石进行钻爆
(27)将来会有一个新的北川中学
*将来现在会有一个新的北川中学
例26、27都有明确的时间词语指明事件发生在将来而非现在，因此这两例均只能用将来时，而不能用“将来一将来现在”时。
由于现场报道同时呈现播报人的声音和新闻现场的图像，第1类时间词语的歧义性往往可由图像提供的现场语境消除，这时无须时间副词仅用时间词语也能进行时间定位。第Ⅱ类时间词语的指称没有歧义性，本身就可提供明确的时间定位，因此表示“过去一当前现在”和“当前一将来现在”时，时间副词也可不出现。此外，时间副词与时间词语的组合还有各种复杂的选择限制，这方面的研究仍然有待深入。
现场报道为满足对“时效性”和“精确性”的追求，将“现在”切分为不同时段，以便将发生在说话之前、同时、之后等不同时刻的事件纳入“现在”之中。这一“现在”的长度和边界在很大程度上并不取决于时间的客观属性，而是由说话人主观设定的。这表现在：采用“过去一过去现在”时和“将来一将来现在”时的句子大都可以删去指称“现在”的时间词语，将时制转换为普通的过去时和将来时；另一方面，说话人一旦认定事件发生、截止于过去或将来的某一时刻，运用时间词语将这些事发时刻明示出来(如上例12、13、26、27)，那么这些事件也就不能再进入“现在”的时间范围。相比之下，事件本身是否延续到说话时刻或者从说话时刻开始似乎并不太重要。换言之，对事件的时间定位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说话人的主观意图，而非事件本身的客观属性。
5 结论
在本文中，我们尝试运用修辞学的方法探讨现场报道中对现在时的表达和细分。我们首先讨论了与现在时相关的几个概念，区分了“现在0”、“现在1”、“现在2”，澄清了观念中的“现在”与说话时刻的关系，指出观念中的“现在”必须包含但不限于说话时刻；接着，考察了现场报道中“现在时”的特点，并与语法结构中的“现在时”作了比较；然后，我们尝试从现场报道中新闻播报人追求“实时性”和“精确性”的意图出发解释现场报道中“现在时”与语法结构中“现在时”的差异；在此基础上以“现在1”为参照点将现场报道中的“现在”又细分为6个时段，这种细分在语言形式上表现为时间词语与时间副词的不同组合。我们希望通过本文的研究阐明，在语言运用中具体的修辞意图如何选择、塑造修辞结构——现场报道中对“现在时”的表达和细分正是新闻播报人“实时性”和“精确性”诉求在语言形式上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