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以学术为志业“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作者:乔连全 董立平

愿花时间到实际中去。当然,有实际的困难,如受时间、经费等条件限制,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如何扭转理论脱离实际的学风。为此,我曾多次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博士生们:我的理论研究很得益于长期积累的实践经验。实践经验的积累使我在研究教育理论时,心中有个“实际”;在写文章、作报告时,心中有读者、听众,力求使抽象的理论成为简单、明白、可接受、可操作的知识。更为重要的是养成了从教育实践中发现问题,以教育实践检验教育理论的习惯,而不满足于只引用西方的观点和理论问题,论证自己的理论。理论中的“大”、“空”、“洋”的倾向值得注意。“大”就是题目大、口气大,认为别人的研究一无是处,只有自己的理论是“填补空白”的。“空”即空对空,研究的结论纯粹是理论导出来的,空话连篇。“洋”就是喜欢搬洋人的话,以壮大自己的声势。很多青年理论工作者颇有才气,但如果不联系实际,光说空话,这样的才气是难以有生命力的。理论还必须由实践来检验,通过历史分析、比较研究所获得的经验、理论,必须结合当前的实际,通过实践检验,才能被确认并得到应用,从而体现它们的社会价值。为此,我积极给学生提供联系实际的机会。近年来,在为博士生开设“中国高等教育问题研究”课程期间,我每年都要带全班博士生到各地搞实地调研。虽然这算不上实践锻炼,但在科研工作结合实际上有一定效果。
  问:众所周知,您坚持了20多年的“周末沙龙”,已成为教育界、学术界的一个佳话。您能具体谈谈吗?
  潘:导师的指导不一定全在课堂上或论文指导中进行,更多的是在平时师生交谈中起潜移默化的作用。为此,20多年前,我同研究生建立了一种家庭访谈制度,后来被称作“周末学术沙龙”。每逢周六晚上,是我接待研究生的时间,自由参加,没有课堂上的正襟危坐与刻板拘谨,清茶一杯,点心几样,可以畅所欲言,往往无所不谈。从天下事到个人生活,从学术论争到工作方法,既谈学问中的人生,也谈人生中的学问。话题有时事先确定,有时即兴而谈,可以是学术思想上的理性探讨,也可以是生活情感上的轻松交流。大家“各言尔志”,相互切磋琢磨。研究生对此很感兴趣,感到从中颇有得益。并且很多学生的论文选题就是在大家的不经意漫谈中受到启发的。其实,导师也可以从中得到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在沙龙上,除了我和研究生们之间的相互交流外,我还借机引入“活水”,让沙龙慢慢变成研究生接触外界的一个窗口。因为经常有些教育界的学者朋友、高校的领导,甚至一些企业家、社会知名人士来看望我,我就把来访的这些客人在沙龙上介绍给研究生们,让他们之间进行一些交流。一些外国学者,如日本著名高等教育研究专家有本章教授、大冢丰教授、天野郁夫教授,加拿大著名比较教育学家许美德教授,挪威学者阿里·谢沃教授,德国学者罗兰德·舍恩教授等国际友人来厦大高教所访问时,都曾来到沙龙上与学生们见面。其中,许美德教授和阿里·谢沃教授还在他们的著作中提到参加沙龙的感受和看法。后来,我的同事们,如刘海峰教授、邬大光教授、谢作栩教授、史秋衡教授、王洪才教授等也纷纷开起了自己的周末沙龙,且各有各的风格,相映成趣,蔚然成风,成为高教所的一种宝贵的传统。
  问:不论是硕士生或博士生入学,您的第一次报告,总要提韩愈的《师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来鼓励研究生,这对博士生的学术创新和学术成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潘:是的,我总是引韩愈的《师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来鼓励大家不迷信权威、敢于创新、敢于超越导师。事实也是这样:第一,高等教育学是一门新兴学科,并无多少成熟的理论可学。第二,近年来,不论中国或外国,有关高等教育问题的理论、专著纷纷问世,分支学科、交叉学科、邻近学科的研究成果就更多。导师读新书的时间有限,所接触到的新知识、新信息不多,而研究生的时间集中,精力旺盛,新知识、新信息比导师丰富。第三,研究生思维敏捷活跃,比导师可能更容易发现问题,提出新见解。 “师不必贤于弟子”,但“闻道有先后”,师之先于生者。首先是在术业专攻上,尝过一些甜头,也尝过一些苦头,积累了一些成功的经验与失败的教训,可能在治学方法上能够给研究生包括博士生某些有益的劝告、点拨、引导。其次,高等教育学是一门应用性学科,我的教育实践和教育管理实践比研究生多,在理论联系实际上,能够提供有益的指导。再次,在人生的道路上,我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也较多,为人处世的经验也较多。我认为“师不必贤于弟子”,但“闻道有先后”,故导师是能起指导作用的。
  对于社会科学来说,导师对博士生的指导,专业的具体帮助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向上的指引、方法上的点拨以及人格上的影响。例如,当前不少研究生重“洋”轻“土”,崇拜西方成就与西方教育理论,而不重视中国教育的发展与中国教育理论的成就。如果由导师作几次报告,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产生这种思想?可能由于对社会现状批判态度的心理倾向,也可能由于观察社会现象时,对西方用的是“望远镜”,对中国用的是“显微镜”。为使他们对中西教育有一个比较公正的评价,只能引导他们深入了解历史和现状,让他们自己得出结论。为此,我在2003年组织博士生讨论对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有一定影响的“依附理论”,写了一批论文,分别在清华、北大、复旦的几个高教刊物上发表。现在正和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学院前院长、现在美国密歇根大学执教的杜祖贻教授合作,研究中国的教育国际化问题,以“借鉴与超越”为主题,设几个子课题,分别由十位博士生承担。近日,加拿大学者许美德正在研究“中国高等教育对世界的影响”,我正在积极地争取她前来讲学。
  我认为,西方发达国家的教育实践与理论,的确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但远非完美。中国教育的确有许多问题,非改革不可,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更重要的是要立足国情,即使西方某些先进的东西,也不是照办照抄就能生效的。忧思可以使人发愤,自卑却使人丧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正因为中国教育问题很多,更需要青年一代投身于教育改革事业中。
  对于博士生的学术观点和学术见解,只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不一定要求与导师一致,以免压抑他们的创新精神。但是,对于社会科学研究中容易产生的一些偏向,如照搬洋教条、理论脱离中国实际、忽视应用科学理论的可行性、思维逻辑不严密等,就要从方法论上加以指点、引导。即使是某些显然错误的观点,也不要简单地划禁区、扣帽子。凡是错误的观点,总有它的理论错误或逻辑错误的地方。最好从方法论上找出它的错误所在,引导他们自己去重新审查自己的结论,自己去修正自己的结论。有一位博士生在一次报告中,提出了一个明显有错误的观点,不少听者赞扬他的观点“有新意”,也有的研究生感到不对头。“有新意”的赞扬使他感到满意,感到不对头的又说不出所以然。如果导师只是告诫或谴责他不该持此观点,可能起禁锢作用而难以使之心服。为此我把他的报告稿索来仔细研究,发现这篇报告不论论据或论证都有逻辑错误,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查对了原著,然后向他指出。他承认了逻辑上的错误,并重新审查了他所得的结论。
  另外,我也积极向年轻人学习,这也是防止思想落后于时代的有效方法。与年轻人一起探讨问题,总能感觉到新思想、新观念的碰撞和冲击。我很注意发现和把握青年人思想的闪光点,并加以提炼和系统化。如运用可持续发展观研究高等教育发展问题,就是在与博士生讨论的时候受到启发后,我组织他们写了一组笔谈,在全国最先提出了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观。
  问:您不但对学生进行学术指导和思想引导,还对学生的生活,尤其是对家境困难的学生进行资助,并从自己的讲学所得中先后捐出50多万元设立“懋元奖”。请谈一下设立此奖的初衷。
  潘:我设立“懋元奖”的目的,首先是为是鼓励中青年教师和研究生从事高等教育学科研究。同时,也有帮助家庭困难学生的意思。我也是出身经济贫困的家庭,上小学、中学、大学也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资助和靠自己的课外兼职读下书来的。所以,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就把自己额外收入的一点钱捐献出来设个奖,来奖励那些品学兼优、家境困难而又自强不息,热爱高等教育研究、有创新精神、有发展潜力的青年学子们。
  问:作为一位有着70多年教龄的老教师,最后能谈一下您的感受吗?
  潘:如要谈到作为一位老教师的感受,我认为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老师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倾尽所学传授给学生,而学生们能够勤奋治学,学知识,学做人,并学有所成。学生们的成功对为师者而言是莫大的欣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为师者最大的期盼。我一生最为欣慰的是,我的名字排在教师的行列。假如我有第二次生命,我选择的职业还是教师。
  
  责任编辑:陈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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