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7期

头号女汉奸陈璧君的最后日子

作者:陆茂清




  八年抗战胜利后,汉奸头目纷纷落网。受各方关注的,当数头号女汉奸陈璧君。除了因为她汪伪“第一夫人”的特殊身份外,还在于她傲岸凶悍的性格和受审关押期间骄横的态度;沦为共产党的阶下囚后,她竟拒绝了中共领袖“发个悔过声明可恢复自由”的感召……
  
  把持广东好景不长,末日来临再作冯妇
  
  广州白云机场明岗暗哨星罗棋布,伪文武官员毕集,各式彩旗飘拂,迎宾乐曲飞扬。观其场景,好像是迎接某个要人。时为1945年3月下旬。
  一架涂有太阳旗标志的日机降落。机舱门开了,一个身材微胖、衣着华贵的妇人,手扶舷梯顺阶而下,立时掌声四起,军乐大作。
  这妇人是谁?正是汪伪“第一夫人”陈璧君。
  广东省政府政务厅长周应湘迎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欢迎汪夫人莅临指导。”群奸趋声附和,七嘴八舌,一片溢美之词。
  “什么莅临指导?这次是长住广州,再也不走了。”陈璧君扫视众人,“怎么,你们不欢迎?”
  群奸争先恐后道:“当然欢迎。”
  “汪先生死了,我陈璧君也不吃香了。”陈璧君显然肚里有气。
  担任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的陈璧君,属伪政权中位高权重的中枢要人。她为什么不在首都南京,而来南国羊城,并声言长住不走了呢?
  去年11月10日,身病加心病的汪精卫不治归阴。接任伪国府主席的陈公博,一向不满陈璧君的妻以夫贵、专横跋扈,以“调整机构、适应时局”为托词,排斥原汪派骨干,用自己的亲信取而代之。一些趋炎附势之徒,干脆改换门庭,主动投向陈公博。往昔冠盖云集、热闹喧哗的汪公馆,车马渐稀。
  陈璧君虽也作过抗争,怎奈平时结怨甚多,终不敌陈公博,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地位已今非昔比,横行南京的时代已成过去。
  几经审度,陈璧君决定放弃南京,南下把持广东。盖因她原籍广东,汪精卫在世时,曾自封了个“广东政治指导员”的头衔,以“指导”为名常去广州逍遥,还与她的弟弟、广东省省长陈耀祖勾结一气,安排亲信尽占了省党、政、军、财首脑位置。故几年来,广东成了惟她之命是听的独立王国。
  这次她长住广州,意在利用广东这块地盘,与陈公博分庭抗礼。
  只可惜陈璧君来广州前夕,陈耀祖被刺身亡。为防陈公博趁此机会派亲信接任广东省省长,她先发制人,拍电报给陈公博,提出由她妹夫、外交部长褚民谊来羊城主政。
  她原以为陈公博这点面子总会给的,所以已电告褚民谊,要他马上辞去外交部长职务,作好来粤就任的一应准备。哪知十多天过去了,仍不见陈公博“核准”的回音,急得她几次打长途电话催问,陈公博总是说:“近日公务繁忙,待日后商讨再定。”
  说话听音,她估计陈公博有心搪塞。
  一周以后,陈璧君正在收听最新战况,秘书走了进来:“汪夫人,南京陈主席的电报。”
  陈璧君一看电报,立刻横眉竖目,电文写道:“民谊不能离开中央,有许多事情须借重民谊。广东省省长一职,将另委人选。”
  陈璧君将电报撕得粉碎,从牙缝中迸出一句:“好个陈公博,你真当老娘是好欺负的?这次决不饶你!”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命令秘书:“我赶这个航班飞往南京。打电话通知机场,班机不准起飞,等我到达。”
  午后2时许,陈璧君出现在陈公博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劈头就问:“你说,究竟放不放民谊去广东?”
  陈公博对她这位不速之客大为吃惊,料定是来者不善,强作镇静,堆起笑脸说:“汪夫人,您请坐。现在是困难时期,外交上的事特别多又特别复杂……”
  “少了民谊,外交部就关门打烊了?”陈璧君不客气地打断了陈公博的话,也不领他的情,仍是站着说话。
  “把民谊留下来主持外交部,是中央政治委员会讨论决定了的。”陈公博为难地搓搓手,“希望汪夫人尊重委员们的意见。”
  “我是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为什么不通知我参加会议?为什么剥夺我的权利?”陈璧君咄咄逼人。
  “这……”陈公博语塞。
  陈璧君乘胜加强攻势:“汪先生尸骨未寒,你就这样对我,欺侮我一个寡妇,亏你做得出!”
  “汪夫人言重了。”
  “言之确凿,谁不晓得你手段厉害?”陈璧君嘿嘿冷笑,“哼,若是不放民谊去广东,与你没完!”说着转身就走。
  第二天,陈璧君去了梅花山汪精卫墓地,哀哀哭泣了几声后,把陈公博数落了一顿。立时,“汪夫人哭骂陈主席”的消息传遍了石头城。
  夜幕降临时,陈璧君不请自来,闯到陈公博家里,吵闹不休。
  陈公博叫苦不迭,暗暗思忖:这婆娘任性惯了,若是不顺她的意,恐是不会罢休的。罢罢罢,好男不与女斗,就让了她吧。于是,说:“汪夫人既然坚持要民谊去,就这么定便是。”
  不日,褚民谊走马上任。此人先前靠着与汪氏夫妻的特殊关系,步步高升,官至伪行政院副院长兼外交部长。汪精卫虽然死了,他对陈璧君仍恭敬如故,言听计从。如今,两人狼狈为奸,称霸广东。
  好景不长,日军不论在中国战场、太平洋战场、东南亚战场,都呈现出败绩。至1945年初夏,日军只能在本土备战,进入7月间,濒临穷途末路。
  7月26日,美、中、英三国发布《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无条件投降。8月6日,美军在广岛投下第一颗原子弹,这座现代化城市顷刻从地球上消失。8月8日,苏联宣布对日本开战,并越过中苏边境,一举击溃日本关东军。8月9日,中国军民转入全面大反攻,对日寇作最后一击。同日,美军的第二颗原子弹投向长崎。
  日本如果战败,伪政权必跟着殉葬。陈璧君坐立不安,祈求日本主子有较之原子弹更厉害的新式武器出现,奇迹般地反败为胜。
  事与愿违,又一则坏消息传来:日本内阁开始商议,将就战还是降作出决定。
  这使陈璧君更添忧心:日本要是投降,自己不就死路一条了?
  8月11日,广州又是一个大热天,溽暑蒸腾,本来就心烦意乱的陈璧君被憋得透不过气来。与昨天一样,她不时给在省府办公室的褚民谊打电话,询问日本内阁会议的结果,却一直没有确切的讯息。
  “真是急死人了!”陈璧君长吁短叹,时而面壁胡思乱想;时而靠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怔怔发呆;时而又在青砖地上踱来踱去,闭目摇头。
  好不容易挨到日落西山,电话铃骤然响起,她横跨一步抓起听筒。
  电话那端传来了褚民谊惊恐不安的声音:“汪夫人,有要紧事向您报告。”
  “我正听着。什么事?快说吧。”陈璧君急声催促。
  “以面谈为好,我马上赶过来,您等着我。”褚民谊平日里对陈璧君毕恭毕敬,今天却一反常态,不待她同意,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是什么要紧事不能在电话里讲?陈璧君似感凶多吉少,心不禁怦怦直跳。
  “汪夫人,用晚饭了。”女佣杨妈招呼,她瞥见陈璧君的脸色不对,一只脚跨进门槛又缩了回去。
  “去去去!”陈璧君把杨妈当成了出气筒,“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大门方向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陈璧君忙走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昏黄的路灯下,是褚民谊那辆防弹轿车进来了。
  车子戛然刹住,褚民谊自己推开车门钻了出来。
  “民谊,究竟是什么事?”陈璧君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迎了上来。
  “去屋里讲吧。妈的,老天也与人作对!”褚民谊抹着满头的热汗,三步并作两步抢在陈璧君前面进了屋。
  陈璧君紧跟而进:“什么事?快说呀。”
  “大事不好,日本人要投降了!”褚民谊一脸沮丧。
  陈璧君呆若木鸡,半晌才说:“这消息从哪来的?准确吗?”其实,她自己早已料到日本战败已成定局,只不过一直认为日本内阁中主战军人占了多数,不会在短时间里停战请降。
  “是公博通过电话告诉我的,说日本内阁会议上,主战、主和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了好长时间,还是难以统一。据此,首相铃木奏请天皇召开御前会议,天皇准奏,并圣裁决定向盟军投降。”
  “既是天皇裁定了的,也就无法挽回了。”陈璧君一脸颓丧,口中喃喃,“那我们该怎么办?”
  褚民谊回话道:“公博指令,日本宣布投降时,和平政府的任务也告完成,一应职能终结,在半个月内宣告解体。”
  “政府的事我不管,我是说我们个人的进退。”树倒猢狲散,此时此境,陈璧君只关心自己的命运。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褚民谊哭丧着脸,“汪夫人,您的意思呢?”
  “我是在问你。”陈璧君瞪着眼说。
  褚民谊情急之下说道:“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急速去外洋,过寓公生活,今后再也不问政治。”
  “糊涂透顶!”陈璧君哂笑道,“德意日三个轴心国均已战败,世界虽大,但都成了同盟国的天下,除非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然能逃到哪里去?”
  “汪夫人说的是,确是无处可逃了。”褚民谊长叹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即使有路可逃,我也决不逃走。”陈璧君生性好强,故作镇静说,“我们是以和平方式救国,又不是汉奸,为什么要逃?若是东躲西藏,反倒给重庆方面以畏罪潜逃的口实。所以我决计留在广州,看重庆方面能把我怎样。”
  抗战之初南京沦陷之前,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就已宣布迁都重庆;汪伪政权在南京粉墨登场后,也称国民政府,而把正统的国民政府称之为“重庆”或“重庆方面”。
  陈璧君这么一说,褚民谊不由紧张起来:“那岂非束手待擒,任重庆方面捉拿我们,乃至监禁、宰杀?”
  “说得那么便当!”陈璧君眼露凶光,“古人云:人生当不受囚虏之辱。重庆方面真要抓我时,先拼他几个,然后慷慨饮弹,轰轰烈烈而死,留芳遗臭,且待后人评说。民谊,你看如何?”
  “汪夫人言之有理,民谊誓必追随汪夫人,成功成仁,义无反顾。”褚民谊话说得很豪爽,实则出于无奈,他怕遭陈璧君臭骂。
  “想我自追随先夫革命以来,何曾怕过死?”陈璧君一脸无畏的神色,“璧自当年与先夫去北京刺杀清廷摄政王时,何曾怕死在清军刀枪之下?”
  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波茨坦公告》的方式宣布向同盟国无条件投降。胜利喜讯飞传处,举国欢腾,普天同庆,大小汉奸则惶惶不可终日。
  广东接二连三发生汉奸被杀事件。就在广州城中,一批居民因恨伪复兴军司令欧大庆为敌作伥,做尽了坏事,公然在大白天冲进欧家,将其活活打死。
  陈璧君内心紧张而又绝望,几次打电话催褚民谊过来,说是商讨应变之策。褚民谊一方面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另一方面又忙于处理广东善后事宜,所以迟迟不到。
  陈璧君等不及了,夜深人静时,乔装打扮一番后,先派秘书探路,再由侍卫暗中保护着,径直到了褚民谊家里。见面就问:“究竟怎么个退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褚民谊仍是一副哭丧脸:“我日夜冥思苦索,到目前为止,确无万全之策。”
  第二天下午,褚民谊主动上门来了,神秘兮兮道:“汪夫人,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没有那份闲心。”陈璧君没好气地说。
  “这事与我们的前途有关。”
  “真的?那就快说。”
  “周佛海等得到重庆方面的重用啦!”
  “这是怎么回事?说具体点。”
  “是这样的。”褚民谊压低了声音说,“蒋介石已任命周佛海为上海行动总队司令,丁默邨为浙江省军事委员,任援道为南京先遣军司令,令他们指挥原本统领的军警,负责维持当地治安,迎接中央军接收。”
  “原来如此!”陈璧君自行分析道,“这是蒋介石的一着好棋!他因远水难救近火,所以利用周佛海等人为他与中共争夺沦陷区。”
  事实诚如陈璧君的分析。蒋介石因中央军的主力大都龟缩在西南大后方,短期内来不及赶赴遥远的沦陷区接收,而奋战在前线的八路军、新四军,有地利之便。据此,蒋介石一面令中共军队原地驻防待命,一面又匆忙委任了一批汉奸头目为各种头衔的接收大员,让他们打接收的前站,美其名曰:戴罪立功。
  褚民谊又道:“听说周佛海等先向重庆方面表示,请求输诚自赎,蒋介石也正想利用他们,双方于是一拍即合。”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是否学学佛海他们?汪夫人,您看……”
  陈璧君沉吟着说:“这倒也是一条路。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妨再作冯妇,过了这一关再说。”
  “本就是相互利用嘛。”褚民谊见陈璧君同意了,很是高兴,“蒋介石如果接受了,对我们来说,算是有了体面的退路,当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陈璧君点了点头:“那就由你出面,向重庆方面发报,言词要恳切,要以情动人。再有,把广东的形势说得严重些。”
  当天,由褚民谊起草,陈璧君修改定稿的电报发出,大意谓:
  敌宣布投降后,共党蠢蠢欲动,正三三两两潜入省防,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民谊愿与汪夫人谨率旧部力保治安,严防共党乘虚而入,把广东完璧归还中央。
  
  狐疑重重处处设防,求免心切被诱入瓮
  
  重庆,委员长办公室,蒋介石按了按案头上的信号铃,对应声出现在门口的侍卫说:“传戴局长来见。”
  不一会儿,戴笠到了,毕恭毕敬:“委员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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