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药都豪客传奇

作者:杨小凡




  “宁天泉”酒品,可分为两类:白酒和药酒。白酒只有“天泉香”一种,这酒,倒在酒盅里,酒液高出盅面一钱而不外溢;酒香异常,能香飘十里;酒花也奇多。“宁天泉”最多的是药酒。药酒都是取第一次蒸馏烧出的头茬酒,先装在瓮里放上一年,去掉暴性,然后用这种酒作底酒,放入人参、当归、甘草、白芷、肉桂、红枣、鹿茸、虎鞭、狗宝、冰糖等十几味中药,再进行蒸馏,这样蒸出来的酒,喝起来清香可口,滋补五脏,越品越有味道。药酒根据搭色不同又生出不同酒种,搭青色叫竹叶青,搭红色叫状元红,搭玫瑰色叫玫瑰露,搭浅紫色叫老虎油。这些酒色调柔和,让人看了就想喝。
  都说行行有蔽,由于“宁天泉”独占药都酒业头一份,宁老板就变得十分保守,许多绝活只有他一人会。他宁家也是这个规矩,只传儿子,而且只有到自己不能亲自干时才能传。这样,宁天泉在酒界就成了一个颇为神秘的人物,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绝招是啥。在药都做名人不易———你不仅要有过人之处,更重要的是你的品格得经得起考验。在药都,受敬重的名人一朝变得为人所不齿的事不少,这往往都是因为此人的德行出了问题。
  宁天泉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就要从日军侵犯药都说起。药都乃千年商都,富庶闻名,加之又是出入江淮的必经之地,日本人早有进犯之意。1938年5月,日军率兵进犯药都。城内守军张拱臣与日本人暗中勾结,并收受了日军的金条,让手下人趁夜黑,打开了城门。
  在日军入城的第二天一早,宁天泉与家人十多人,和城内的男女老幼一起躲在天主堂后沙坑内。没过多久便被日军发现,三五成群的日军和汉奸,或头扎红绿彩带,或头裹白毛巾,或身着绸缎绣花滚边各色女人的棉袄,手端长枪,高声呼喝着,向坑内人逼款。他们先从坑内拉出四个衣着尚好的年轻人,没有逼出钱来,便立刻开枪将其打死。之后,一个汉奸把宁天泉的母亲宁老太太拉了出来。他们见宁老太太衣着绸缎,面色红润,定是大户人家的老人。他们对老人先逼后打,折腾了一个时辰,宁老太太一言不发,也没拿出一个子儿,这群汉奸急了,一枪打死了宁老太太。这时宁天泉的儿子跳了出来,随即也被一枪打死,而此时,宁天泉就在坑内。
  汉奸走后,此事便在药都传开了。虽然,有人认为宁天泉没出坑,是怕自已死了,造酒秘诀便会失传,但多数人却认为,他面对亲人惨死却无动于衷,不仁不孝,乃药都奇耻,一点都不肯原谅他。后来世事平静,“宁天泉”重新开张,但酿出的酒却再也没有人肯喝。
  这样,“宁天泉”只得歇业。
  
  关 仪
  
  药都上千家经营中药材的商号,数伏波堂实力最强。伏波堂的大掌柜的姓苏,是洞庭湖岸君山人士。生意如何发达起来的不得而知,只知道伏波堂已在药都经营百年有余了。只是把药都的特产白芍、贡菊、白桑皮向外埠发,并不在药都市面出售一味药材。这就给伏波堂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尤其是苏大掌柜,他言语特金贵,几乎没有人见他说过话。
  苏掌柜有一个喜好,就是爱喝茶,而且单喝家乡的君山贡茶。苏掌柜有一个专门为他泡茶的茶师,姓关名仪,身高七尺,白面女相,儒雅倜傥。苏掌柜外出时,便能见他身佩单剑,手拎一红木方盒,紧随其后。剑是佩饰,佩上剑人显得更为英气,红木方盒中则是一套茶具,苏掌柜出门是从不喝别人家的茶的。
  药都是个大商都,什么生意都有得做,什么人都有,什么传言也都有人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关于伏波堂的苏掌柜和他的茶师关仪的传言就越传越玄,有人说苏掌柜出身名门望族,长兄在大总统府里做官,药材都发往海外了。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据传茶师关仪是当今武林高手,实为苏掌柜的保镖,有人说见他在月夜舞过剑,那绝对是天下第一剑。
  这一传言,被刚换防而来的日军小队长鸠山次郎知道了。他酷爱中国剑术,而且也曾苦练过。于是,他决定要与关仪比试。
  这一日,苏掌柜刚用完早点,茶师关仪正要泡茶,门房疾步来报,大门外有一剑客要见关仪。苏掌柜停了片刻,低声道,让他进来!剑客步履沉稳地来到堂前。苏掌柜抬眼一扫,细声说,先生找关仪何事?剑客抱拳一晃:“在下人称‘北海道第一剑’,到中国来还没有遇到过对手,听说关仪剑法超人,愿一决输赢!”苏掌柜又看了一眼这个日本剑客,“要是不比呢?”鸠山次郎一脸猖狂:“那我就杀了你们!”苏掌柜朗朗地笑了,“那好吧,关仪你就和他比划比划!”“掌柜的,我……”关仪面露难色。苏掌柜微微一笑,“先给我泡一杯茶来,对,也给这位东洋人泡一杯。”
  关仪一听泡茶,立马变成了一个人,往茶台前一站,一个清朗、庄严、绝俗、无念的人便显现了出来。君山贡尖是讲究品与观同步的,因而用的是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泡君山贡尖有九道程序,每一道都有一个美妙的称谓,关仪静气凝神,一一做来———银针初探,湘妃流泪,龙泉吐珠,针落无声,壶旁听涛,风平浪静,绿波探迹,竹林摇曳,风情万种。整整一个时辰,茶才泡好。茶放在苏掌柜和剑客面前,只见:茶叶如针齐聚水面,芽尖朝上,芽柄下垂,随后缓缓降落,竖立于杯底或悬浮于水中,少许芽头忽升忽降,上下交错,煞是好看,随后芽头慢慢沉聚于杯底,芽尖向上,似群笋出土,又如刀枪林立,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端起杯子,芽头随水动而展开嫩叶,嫩叶交角处夹一晶莹气泡,似雀嘴含珠,香气清郁而上。
  苏掌柜呷了一口茶,微笑着说:“关仪,这个东洋人品了你的茶,该你出手了!”关仪并没有从茶道中醒来,听苏掌柜一说,才摘下茶台后的细剑,风一样地飘到堂外。见鸠山次郎已手握剑柄,便双手抱拳:让你久等了。接着,脱下马褂,小心地折叠好,再把金表摘下,放在正中,再一颗颗地解下长衫的扣子,脱下长衫,竖两折,横五折,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与马褂并列处,然后,弯腰扶扶了裤口,拂拂了有些折皱的马裤,再次抱拳相请。之后,从案上提起细剑,慢慢地抽出,专注地端详了一下剑锋,静立以待。突然,鸠山次郎转身向外疾走而去。关仪站在那直发愣,不知道这小日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掌柜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我料你能战胜他!”关仪这才醒过神来:“掌柜的,我、我并不会剑术呀!我刚才只是泡了一壶茶。”“茶剑同道,你败他靠的不是剑法呀!”
  自此,关仪就成了人们传说中的剑侠了,但从此药都人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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