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5期

私渡去台湾的女人们

作者:姜铁军




  玉玟一下还没听明白:“那边是哪边?”
  水珍的声音更低了:“台湾!”
  “啊!”玉玟吃惊不小。
  “有过去的,”水珍接着说:“听说混得还挺好。你想去不?”
  “我,我不敢!”玉玟小声说。
  “没事,我也去!”
  听水珍这么说,玉玟瞪大眼睛:“你不要家了?”
  水珍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家我早就呆够了!”
  玉玟点点头:“就算想去,可怎么走呀?”水珍拍拍玉玟的肩头:“这个你放心,罗锅有个远房表叔,就是牵线干这个的!”玉玟吓坏了:“哎呀,那他告诉罗锅咋办?”水珍一笑:“这年头,有钱啥事不能办?阿根叔见钱眼开,没问题。你就说走不走吧?”玉玟还是犹豫不决。水珍先站起身:“你再好好想想,最迟明天中午给我个信。行的话,咱们就赶上这批走!”
  这天,玉玟在福州市的大街上信马由缰地逛了大半天,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想到远走高飞一去不回,她心里又惦念起自己的恋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玉玟正想着心事,舱房的门冷不丁地打开了。她吓得一声尖叫,“扑楞”一下坐起来。
  进来的是个小伙子,他也是从大陆偷渡到台湾的,在台北加入了松联帮。他以前是渔民,对水路熟悉,便被选中参加私渡生意。他叫陈长乐,祖籍也是福建长乐。
  陈长乐跨进舱间,也不看玉玟和其他的大陆妹。急忙打开壁橱门,拿出一只急救箱,伸手从壁橱里找出一包药棉和绷带。
  “出什么事啦?”玉玟大着胆子问。
  “有人大流血!”
  “谁?”
  陈长乐没回答,出去了。
  玉玟去推舱门,门已锁死。她立刻想到黑面虎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为什么一上船就把她和水珍分开了?
  她觉得后脊梁骨都有点发凉!
  黎明的时候,海风渐渐减弱,海浪不像夜里那么大了,渔船航行得比较平稳了些。只有发动机的“突突”声,在寂静的黎明让人感到一丝心慌。
  听着海浪拍击着船舷的“哗哗”声,一夜没有合眼的玉玟斜靠在床上,脑子里总想着:会不会是水珍出事了呢?
  正在这时候,玉玟听到有人开舱房门。她赶紧拢了拢头发坐起来。陈长乐脸色苍白,拎着急救箱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玉玟站起来,焦急地问:“大哥,是不是水珍姐出事了?”
  陈长乐没有回答,打开壁橱门把急救箱放了进去。
  “大哥,你说话呀,求求你了!”
  陈长乐没说话。
  “让我去看看!”
  玉玟像疯了似地冲出舱门。
  玉玟跑到甲板上,她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两三个水手模样的人正把一具尸体投入大海———水珍!她的头发蓬乱着,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一缕鲜血正顺着她的裤脚滴到甲板上。
  “水珍姐!”
  玉玟疯了一般朝水珍扑去。
  冷不防,斜刺里冲出黑面虎,他双手揪住玉玟的头发,嘴里叫着:“长乐!你他妈死了,还不把她关到底舱去!”
  陈长乐上来死死搂住玉玟,把她往后拖去。玉玟连踢带咬,但无奈陈长乐的力气太大,玉玟还是一点点被他拖进了底舱。
  “扑通———”
  水珍的尸体投向大海,在海面上激起一片浪花,然后便无声地沉了下去。
  
  二 身陷囹圄
  
  原来说好十几个小时就可以到台湾,大家也都相信了。因为从地图上看,大陆离台湾确实没有多远,没想到走了一天一夜。傍晚,从台湾来了一艘快驳船,玉玟和船舱里的其他人一起被转移到了这艘快驳船上。
  船舱里,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二十多个人,空气污浊不堪,令人窒息。
  玉玟半天也没找到个地方落脚。
  “上我这吧!”有人说话,玉玟歪头看了看,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靠船帮倚躺在地上,一双嘴唇涂得血红。
  “哎,天亮了没有?操他妈的,这叫什么地方!”
  一个女人脱下裤子蹲在舱角的一只马桶上解手,“哗哗”地响,一股尿骚气顿时弥漫了整个船舱。
  “哎呀,饿死了,也不给点东西吃!”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嘴里嘟囔着说。
  刚才喊玉玟的哪个女人叫丽莎,她把玉玟拽到自己身边做下,问:“哟,叫什么名?”
  “我,我叫玉玟。”
  “玉玟,这名儿挺有意思!在台湾有亲戚么?”
  “没有。”
  “有朋友?”
  “也没有。”
  “有熟人?”
  玉玟摇摇头。
  丽莎说:“你够大胆的,一个人到台湾那面跑单帮。”
  玉玟说:“是阿根叔给介绍的,说是到台湾当护士,已经给联系好了。”
  “丽莎,给我支烟。”一个叫小义的姑娘说。
  丽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空烟盒:“我没了!”
  丽莎坐起来:“真他妈憋死了!”
  丽莎往玉玟这边靠了靠,伸手拉住她:“你刚才撒谎吧,在台湾那边真没熟人?”
  玉玟点点头,一边哭一边把夜里发生的事和丽莎说了一遍。
  丽莎说:“玉玟,什么当护士啊,说不定你是干和我们一样的活儿!”
  玉玟没明白:“和你们一样的活儿?什么活儿?”丽莎一撇嘴:“姐妹,这儿没外人,装什么糊涂呀。”玉玟有点急了:“我真不知道干什么活儿。”丽莎往前靠了靠,直言不讳地说:“你没和男人睡过觉?”玉玟的脸立时涨成了一块大红布:“没,没有……”丽莎“嘿嘿”一乐:“装得到挺像呢!”玉玟急了:“没有就是没有!”
  丽莎和小义对看了一眼,小义拍了拍玉玟的手:“到台湾去只有干这个才赚大钱!”玉玟觉得头“嗡”地一声胀大了,“你是说,和、和男人上床?”小义点了一下头:“其实也没啥了不起,这年月,啥也没有钱好使。不瞒你说,我和丽莎在大陆干这个都好几年了,这回想到台湾去赚大的,等有了钱再回来享清福!”小义说得满轻松。玉玟说:“还能回来么?”丽莎接过说:“花钱能偷渡过去,照样花钱能偷渡回来。说到底,你得有钱啊!”小义又嘱咐玉玟说:“玉玟,你现在可是玉女真身,没叫男人碰过呢。你要开个好价钱,除了头一回,你就卖不上好价了!”玉玟稀里糊涂地点着头。
  这时候,只听到舱里有人“哇哇”地呕吐,接着,一股怪味扑鼻而来。大家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小义趴在玉玟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在台北汉中路‘夜来香’酒吧有熟人,你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们,总算有个去处。”
  玉玟点点头,她觉得前方一片漆黑,她有点想家了。
  
  夜里十一点多钟,快驳船在台湾三芝附近的海面靠岸了。三芝距淡水很近,大约有十公里的路程。淡水有一个火车站,每天有好几班车开往台北市。
  黑面虎让陈长乐和另外一个小水手用小舢板把二十多个私渡的大陆妹送到了岸边,在那里,有一个大货柜车在等着接他们。玉玟是最后一个跳下小舢板的,因为昨晚脚扭伤了还没有全好,当她双脚落地的时候,禁不住疼得轻轻叫了一声“哎哟!”
  陈长乐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就在陈长乐的手扶住玉玟的手的时候,玉玟感到他把一卷什么东西塞给了自己。陈长乐好象还要说点什么,小舢板上的那个水手在招呼他:“别磨蹭了,叫稽查队抓到可不是好玩的!”陈长乐只好返身回到舢板上,小舢板离开了海岸。
  “玉玟,快走呀!”小义在前边喊着,玉玟慌忙把陈长乐交给自己的东西塞到口袋里。
  黑面虎叫人打开大货柜的后门,让大陆妹们进了大货柜。
  大货柜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里面漆黑一片。汽车没有鸣喇叭就上路了。大陆妹坐在大货柜里,身体虚弱得不行,谁都不愿意说一句话,谁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凌晨,她们被黑面虎带到台北市汉中路的一家夜总会。
  从私渡到现在,她们第一次被允许喝水、吃饭。玉玟一口气把一大杯水全喝干了。一个男服务生端来一盆馒头,还没等放到桌上,就被一抢而光。黑面虎在一边叫着:“吃饱了,喝好了,好好打扮打扮,抢个头彩!”大陆妹们只顾着抢东西吃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黑面虎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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