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5期
天津卫双烈女案
作者:周宝忠
公元1916年3月,直隶省天津卫发生了一桩轰动津门的惨案:南皮县张氏族人张春姑、张立姑,二位烈女,为反抗直隶省高等审判厅的无理判决,以死抗争,被逼殉节。消息传出,津门哗然,知情者无不为之动容!在津的南皮张氏族人,认为这是张氏家族的奇耻大辱,遂联络天津的各界名绅,出面报打不平。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省高等审判厅不得不推翻原判,发拘票辑拿肇事凶手,为双烈女出殡建祠,以示抚恤昭雪。演出了中国现代史上绝无仅有的官为民“赔情”的闹剧。
炮轰津城 古店遭噩运
在天津海河北岸,过去有一个老字号的“金鑫”瓷器店,位处闹市,门面洁静宽敞,老板金万发通晓生意经,“金鑫”生意一直十分兴隆。金万发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叫金屏,金屏姑娘娴淑美丽,脾气温和,尽管是个女孩儿家,却常帮父亲照料铺子,登统帐目,倒是父亲的一个好帮手。
金屏渐渐长大了,常在柜台前抛头露面似有不便,于是金老板便招来了一个学徒,此人名叫王宝山,一十八岁,极有心计。他见师姐金屏貌美娴淑,便生非份之想。为了讨得老板和金屏的欢心,处处小心谨慎。金老板见他聪明乖巧,手脚勤快,倒也喜欢他。
这年严冬的一个早晨,金老板起身开门,只见门口雪地上蜷缩着一个冻僵的小伙子。金老板心肠热,赶紧唤出王宝山,将这个小伙子背进店里。端来火盆,给他取暖。好半晌,小伙子缓了过来,知道是金老板救了他,感动得跪地磕头,直喊“恩人”。
小伙子名叫张绍庭,南皮县偏坡营村人。家乡遭了大水,独自逃到天津谋生。一路上风餐露宿,贫病交加,躲在“金鑫”门口避风,不想险些丧了性命!金老板听了,连连叹气,叫金屏端来粥饭。张绍庭千恩万谢,感动得热泪涟涟。饭毕,金老板见他无处安身,实在可怜,就把他留在店里当了学徒。
张绍庭长金屏一岁,忠厚老实,对金家忠心耿耿,金老板对他颇为满意。
转眼金屏到了出嫁的年龄,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然而,金老板一个也没答应。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膝下无子,这偌大一份家业谁来继承?他早就起心要招一个上门女婿。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在了两个学徒身上,暗中观察、比较着……
王宝山早就看出了金老板的心思,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讨好老板和金屏师姐。而张绍庭每天只是闷头干活,从不多说一句话。一晃两年,金家的彩球始终没有抛出。
时间一长,王宝山露出了奸滑的本性,金家父女觉得此人断不可依赖,于是,张灯结彩,吹吹打打便将忠厚老实的张绍庭迎进了门。张绍庭本无心插柳,柳却成荫,喜得他大嘴咧成了瓢儿!王宝山羞怒交加,把金家父女掐死的心都有。他暗暗地记下了这笔帐。
金老板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姑爷半拉儿,这下自己不但有了女儿,还有了儿子,这份祖传家业也算老有所继了!张绍庭夫妻新婚燕尔,好得更是如胶似漆。
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后,八国联军的大炮轰开了大沽炮台,洋毛子们狂风海啸般卷进了天津城里,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为避战乱,张绍庭带着怀孕的娇妻回到了南皮老家。
三个月后,夫妻二人听说洋毛子退了兵,急急忙忙回到天津城,到家后,眼前的景象把他们惊呆了!瓷器被砸,铺面被烧。昔日的“金鑫”,早已不复存在,仅剩下了三间破房,王宝山早已不辞而别,老爹金鑫悲愤交加,已经病入膏肓了!一见女儿姑爷回来了,老人的眼里流出了浑浊的老泪,不久,撒手人寰。临死前,他把女儿姑爷叫到跟前,告诉了他们一个秘密:院中老槐树下,埋着一个唐代的瓷瓶,是金家的传家之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要世世代代传下去……
老人死后,金屏临盆,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春姑。金家添女,该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啊!可如今,金家家徒四壁,孩子的出世反倒成了家中的累赘。妻子刚刚生产,需要营养,孩子嗷嗷待哺,可是,张绍庭实在拿不出一个铜板来。为了养家糊口,万般无奈之下,张绍庭通过一个熟人说情,在脚车行里租了一辆人力脚力车,干起了拉黄包车的行当。
巧施奸计 破车换美亲
转眼一十六年过去了。张绍庭已有了二女三男。长女春姑,次女立姑,均在豆蔻之年,蚕眉杏眼,出落得人见人爱。
张家家境贫寒,人口又多,光靠张绍庭所挣的辛苦钱,远远不够了。妻子金屏便给人缝补浆洗,春姑从八岁开始,就学会了做饭,带妹妹弟弟,到了十岁,便能帮母亲浆洗衣服了。
由于长时间的劳累,再加上吃不饱,张绍庭积劳成疾,已染上了痨病,咳嗽不止,常常一天拉不了几个客,连向车场交的份子钱都不够。春姑立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姐妹俩商议,晚上要替父亲去拉车,挣钱买药!
一天夜里,张绍庭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炕上一坐,咳嗽声声,连连叹气。不用说,他又没有挣到钱!春姑立姑劝说了父亲一阵,给他盛上糠菜粥。劳累一天的张绍庭,也实在是饿坏了,唏哩呼噜,几口就喝光了一大碗粥。回头再找女儿,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原来,春姑立姑趁着父亲吃饭的时候,换上父亲的衣服,戴上帽子,拉洋车挣钱去了!姐妹俩来到天津站,等了大半宿,哪有一个客人肯坐她们的车!无奈,姐妹俩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张绍庭见一双女儿归来,不知是喜是气,狠狠将她们训斥了一顿。女儿的心情他何偿不理解!可是,天津这地方,混混儿遍地,饥民成群,大白天都有拦路抢劫的,更何况夜里!她们小小年纪,半夜出去,出点事可咋办?从此,张绍庭把洋车牢牢地看管了起来。
天津海河北岸,有个槐角胡同,胡同中住着一户姓戴的人家,主人名叫戴福有。此人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小白脸,个头不高,却相当精神。戴福有一不开店,二不经商,家中却相当富有,光房子就有前后三栋,他是干什么的?坟地里的夜猫子——孬鸟一个!老天津人都知道,当时天津专有这么一种贩卖人口、引诱调训良家女子卖淫的行当,戴福有就是干这种行当的!
不知是臭味相投,还是天生一路货色,王宝山竟成了戴福有的帮凶之一,也经营起了这种皮肉生意。一天,王宝山向戴福有提供了两个猎捕的对象——张绍庭的两个女儿春姑立姑!
由于王宝山与张绍庭是“师兄弟”,金屏又是他的“师姐”,平时常去张家,明为“探望”,实则是贼心不死,想勾搭师姐金屏。怎奈金屏恪守妇道,规规矩矩,使王宝山的贼心一直未能得逞。王宝山眼见张绍庭得了痨病,生活已陷入绝境,于是,便悄悄地打上了两个“侄女”的主意。
为得到两个姑娘,他与戴福有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有道是,天下除了死法儿尽活法儿。王宝山与戴福有翻遍了花花肠子,想得脑袋生疼,终于想出了一个“明修蜀道暗渡陈仓”的孬主意……
转眼已是冬天。这天夜里,寒风呼号,张绍庭拖着病体回到家中。刚想锁车,王宝山提着五斤高粱面儿看他来了。张绍庭光顾了说话,忘了锁车,便把王宝山让进屋中。王宝山舌头搅得风车转,对张绍庭嘘寒问暖,亲热无比。张绍庭见师弟对自己这么关心,又送来了高粱面儿,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道谢:“宝山啊,师哥我自从得了这个该死的病,吃个牛的,干个鸡的,跑不动了……”话没说完,便急剧地咳嗽起来。自然,王宝山又是一番劝慰。
夜渐渐深了,师兄俩话越说越多。春姑和立姑疲惫不堪,带着弟弟早已睡去。看看时辰不早了,王宝山起身告辞。张绍庭将他送出屋外,转身一看,洋车不见了!张绍庭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奔回屋中,叫醒两个女儿,问她们洋车哪里去了?两个女儿都说不知道。他急忙又跑出屋,四处寻找,哪里还有影子?张绍庭悔得肠子发青,都怪自己忘了上锁,这可怎么办?黄鼠狼偏咬病鸭子,丢了洋车,拿什么赔人家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