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大宅门内案中案

作者:张 军




  陈文伟的轿子刚刚走了十几步,就听轿后有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吼:“我儿冤枉啊——”
  陈文伟听得心头一跳,忙命人停了轿,撩起轿帘回头看,只见卫成英的母亲,那个丑妇,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哭喊着从宁府大门内冲了出来,左手拎着一把刀,右手挥着一件五色斑斓的东西。
  “大人小心!”几个衙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佩刀。
  “莫要伤她!”陈文伟急忙制止,下得轿来,朝着卫宁氏走了过去。
  卫宁氏举着刀,奔到陈文伟面前,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口中哭道:“老爷,我儿冤枉,他是代我受过,是我杀了三弟宁宫卫!”
  钱博堂此时也下了轿走过来,听得卫宁氏这么一句话,竟惊得“呀”了一声。陈文伟问道:“胡说!你儿杀人,岂是你能代过的?我知你有慈母护子之心,但大清法律,岂容人情?”“我儿至孝,所以代母受过!当初我虽然违心答应,但眼看着亲子被抓,哪里能忍得下心来?大人不信,请看这件凶器与血衣!”
  陈文伟接过短剑和血衣,只见短剑有三尺长,精钢打造,虽然开了刃,但并不锋利,刀身与刀柄上都沾了已经干结的血浆。刀柄上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血指印,指印粗壮,指节宽大,正与卫宁氏的手指吻合,而卫成英的手指却是修长纤细的。那血衣一共三件,一件蓝色薄绸对襟罩褂,一件大袖圆领的红袄,一件销金拖裙。罩褂的前襟上溅了许多血滴,红袄的下摆和销金拖裙上也有一些。
  陈文伟问卫宁氏道:“你为何要杀死宁宫卫?”
  “昨夜三更多一些的时候,我儿从他三舅父的院中回来,将我唤了出来。说他已经被宁宫卫欺侮了,当时痛哭不止,欲一死方休。我见独生儿子被这个畜牲玷污,当时怒从心头起,就去找他算账。去了他房中,见他刚刚睡下,我过去将他揪起,劈头便打;宁宫卫还手,和我对打起来,我一急,从墙上取下短剑,当胸就是一剑,没想到一下结果了他的性命。杀人之后,方知害怕,回来便与哥哥等人说了。儿子说此事都因他看玉而起,如果我被投入监狱,他便是不孝之子,无颜再活在世上,情愿替母顶罪,还能成全他一个孝字。我开始并不答应,但众人也是这样劝说,儿子说若不能顶罪,便要自尽而亡。我没有办法,才答应下来。后来,不知谁又出了个主意,说可以伪装成盗杀之案,这样便不用找人顶罪了。所以才有后来移尸做伪证的事。”
  此时钱博堂已经凑了过来,他看了看血衣和凶器,问陈文伟道:“这东西是不是也可以伪造啊?”
  “血是人血,且是直喷上去的,只有再杀一个人方能伪造。钱兄以为如何?”
  钱兄将右手拿着的红木白纸金字大扇,在左手上“啪啪”击了两下道:“看来,此妇便是真凶?”
  陈文伟沉吟道:“不忙先下定论。咱们再回宁宫卫被害之宅看一看。”
  
  揭开宁宫卫院中的封条,陈文伟和钱博堂第二次走了进去。陈文伟将凶杀现场又细细查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却半天没有言语。钱博堂等得急了,跟过去问道:“可看出什么来没有?”
  陈文伟道:“东西是看出来不少,却更加没有头绪了。”
  “怎么?”
  “如若真像卫宁氏说得那样,卫成英在这里失身,那么,床上应当有阴毛、精斑等物。但床面十分洁净,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是一个可疑之处。而且,她既然是替子寻仇,必不会一刀而止,宁宫卫身上应当有多处刀伤才是。但宁宫卫只有心口一处刀伤,可见她说了谎话。还有,我早晨查看宁府的时候,曾经问过他家的仆人,卫宁氏是否学过武艺;仆人回答说,因为她天生力气大,少年的时候便喜欢舞枪弄棒,还曾跟一个女道姑学过一年功夫。这样一个人对付身子并不怎么强壮,一点功夫也没有的宁宫卫,竟然一直从卧室扭打到正厅,也是不合常理的。”
  “那么,卫宁氏只是替子顶罪,卫成英才是真凶?”
  “但这血衣与血剑又如何解释?如果是卫成英杀的人,刀柄之上应当是卫成英的手印才是。但是很显然,刀柄之上的血手印却是其母卫宁氏的;血衣也是卫宁氏的。”
  钱博堂将手中的大扇狠狠地摇着,口里道:“果然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陈文伟摇摇头道:“有意思是有意思,可惜却要让咱们为难了!”
  “两位遇了难案么?”说话间一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回头看,正是张问陶。
  陈文伟和钱博堂急忙过去施礼,钱博堂笑道:“老师来了,这个案子可是容易解了!”
  张问陶道:“我听说这是一件人命案子,所以也来看看。本以为二位已经将案子破了,但一进来却听到陈老兄说出‘为难’二字。既是难案,我可是当仁不让,要抢两位的功劳了。”
  陈文伟道:“张大人,我看此案没有您还真是难解!”然后便把这天破案的情形讲了。张问陶听了,接过血衣和血剑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也看看现场。你们在此等着,一刻钟后,我出来给你们一个交待。”
  张问陶说罢,走进了正房之内,约摸一刻多钟了,张问陶却还没有出来。钱博堂疑道:“方才看我老师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马上便可解开疑团,怎么却没有按约出来?”
  陈文伟道:“不忙,再等等看。”
  两个人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张问陶从屋中走出来,见了两个人道:“惭愧,惭愧。这个案子也将我难住了。”
  钱博堂问道:“老师,此话怎讲?您不是说一刻钟便可见分晓么?”
  张问陶道:“方才我见了这血衣。见其上的大多血点呈墨滴型,这是人死去一段时间后,从伤口拨出刀来,喷血溅出的形状。如果是刺入之后,立即拨刀,其血为喷射状,射在衣服上,状如焰火,虬枝结干,绝不是这个样子。所以我判断,必是其子卫成英杀宁宫卫在先,卫宁氏拨刀在后,才有替子顶罪一说。但我进房中看过之后,发现短剑所挂之处距床甚远,决不可能给卫成英临事拔剑的机会。宁宫卫倒在卧房之外,倒地之处留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只有在追杀宁宫卫的情况下,才能造成这种状况。方才是我大意了,现在看来,是有人谋杀了宁宫卫,后又想办法让卫家母子心甘情愿地为他顶罪。”
  钱博堂问:“此人是谁?”
  “我实在是难以猜出。不过,一定是宁家人或卫家人才可能会让这对母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卫宁氏和卫成英一定知道!”陈文伟道。
  “但他们一定不肯说!他们连顶罪都愿意,怎么会轻易说出凶手?”
  张问陶说罢,三人皆不再言语。
  这个近在眼前,却又无法触及的凶手到底是谁?怎样才能够揭开他的面目?
  三人各自不语地想了半天,钱博堂突然道:“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
  陈文伟也笑道:“我也想到一个,可不知和你的办法一样不一样。”
  张问陶笑道:“不妨说来听听,钱博堂先说。”
  “既然张大人已经断定是宁家或卫家人所为。我去查一查在三更到四更之间,也就是宁宫卫大致的死亡时间内,除了卫宁氏和卫成英,还有谁单独离开过,只有单独离开的那个人,才有作案的机会。”
  “陈老兄,你呢?”
  “既然凶手必欲致宁宫卫于死地,此人与宁宫卫一定有深仇。我去问一问,在宁府中谁与宁宫卫能有如此大的仇恨!只有这种人,才会有作案动机!”
  张问陶笑道:“两位说得都不错,你们尽管去查!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尚未来得及去殓尸之处验尸;恐怕验尸之后,也可能找到新的线索!咱们不妨比一比,看最后谁能够找出真凶来!”
  
  现 形
  
  将近午时的时候,张问陶等人在宁府中吃了午饭。张问陶、陈文伟、钱博堂在偏院正屋坐了一席。三个人带来的捕快、皂吏和轿夫等十二人在偏院东厢房坐了两席。宁宫安本要作陪,却被张问陶婉拒了。三人饭毕,便分头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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