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大宅门内案中案
作者:张 军
陈文伟摆摆手道:“一无所获!”
陈文伟坐下来,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道:“论起与宁宫卫有仇的人,宁府中倒真是有两个:一个是宁家的二儿媳宁孟氏,一个是宁府的大管家宁福。”
钱博堂疑道:“宁孟氏怎么会和小叔子宁宫卫有仇?”
“宁家的老二死后,宁孟氏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因为老二生前善于经营,这笔财产的数字着实可观。老三宁宫卫看着眼红,就劝宁孟氏把银子交给他放出去得利钱,也省得坐吃山空,毕竟还养着一个儿子,将来少不了要花费。宁孟氏经不住他说得天花乱坠,便开了一篇细账,把所有产业都写在细账上头,由着宁宫卫支银作生意。时间长了,宁孟氏的现钱都让这个宁宫卫卷光了,宁宫卫又劝宁孟氏抵了几个铺子。幸亏她娘家有明白人,提醒她这么多银子出去,从来就没有见过去了什么地方,怕是不保险,不如派个亲信去看看。结果孟宁氏找了娘家一个兄弟一打探,哪里有什么宁宫卫说的生意?都让宁宫卫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宁孟氏去找宁宫卫算账,没想到宁宫卫却留了一手,从宁孟氏的账房支银竟从来没打过收条,全是用的宁孟氏的小章。宁孟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一半家产就这样白白归了宁宫卫,她对宁宫卫自然是恨之入骨!”
“难道宁府的人就都向着宁宫卫么?宁孟氏下头也有一个儿子,那也是宁家的子嗣啊!”
“宁家老太爷,老迈昏聩,早已不管事了;况他最疼的还是这个小儿子,没有人敢去向他告发这件事,白白惹他着急!宁家大房的宁宫安开头还劝过宁宫卫两回,但后来不知怎的,也就由他去了!宁家女儿卫宁氏也曾经看不过眼,和宁宫卫闹过几次;但宁宫卫却用钱买通了姑爷卫文德。后来,卫宁氏也不管此事了。”
“那个管家和宁宫卫又是什么仇?”
“管家宁福今年五十二岁,在宁府做了三十年管家,四十年仆人。打十二岁时就跟着宁家老太爷,是和宁家老太爷一块儿创过业的,在家里的地位,自然不同于一般的管事,常以二当家自居。宁宫卫看不惯他,宁家老太爷当家的时候,宁宫卫还不敢怎样;自打老大宁宫安接了宁府的事体,老太爷又把生意分给了三个儿子,宁宫卫就千方百计排挤宁福。有一次寻了个事,还差点把宁福赶出去,要不是老太爷出面,这事可就闹大了。宁福恨宁宫卫,也是恨得牙根痒痒的!”
“既然已经找到宁府中宁宫卫的仇人,怎么说是一无所获呢?”
“昨晚,宁福一直陪着宁家老太爷,同在一块儿的还有几个仆人,他没有作案时间啊!”
钱博堂急忙道:“宁孟氏有作案时间,这个我是查过的。”
“宁孟氏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是她作的案,决不可能在现场留下那么多打斗挣扎的痕迹。况她一个女人家深夜去找小叔子,实在是不合情理。还有,宁宫卫死的时候,穿的是睡袍,小叔子见嫂嫂绝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到底是谁呢?”
两个正说着,张问陶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道:“有了,有了!”
钱博堂听了迎上去道:“张大人已查出了凶手?”
“我方才验了尸,发现尸体的刀口左倾,虽是刺中心脏,但刺的却是胸部的中位,只有左撇子才能刺出这样的伤口。而宁家与卫家两家人中,有四个人是左撇子:一个是宁家老太爷,这个人可以排除;一个是卫宁氏,她的嫌疑也已经排除了;第三个是宁宫安十岁的儿子,这个也是不可能的;第四个是就是宁宫安!”
“是宁宫安?”钱博堂没想到凶手竟然是这个温文和善的宁家主人。
“我已经着人查过大房的账目,并从账房管事那里逼问出了实情。宁宫安在最近三年之内,向广州做生意的儿子汇去过两笔银子,每笔都有十万两之多,但并未见他典卖田产、店铺。这笔银子可能与宁宫卫的死有关。事不宜迟,陈文伟,你传命下去,现在就去将宁宫安拘来!”
尾 声
偏院之中,六月的烈日高照着。
“小的冤枉!我府上并非只有四个人是左撇子,还有一个人您没查到!”宁宫安跪在张问陶面前,大声申辩。
“是谁?”张问陶惊问道。
“二房的管家宁成高,他也是左撇子!昨晚他也在宁府!”
张问陶立刻让衙役将宁成高带到偏院。宁成高跪在地上,大喊冤枉,但他拿不出昨夜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只说因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就睡了。而且,宁成高也有杀死宁宫卫的动机。他是宁孟氏的管家,而宁孟氏与宁宫卫是有仇的!
两个人中,必有一个是凶手?到底是谁?
张问陶沉吟着,一时无法决断!
大院里突然静得可怕,只有夏蝉在一声声地嘶叫着。
突然,陈文伟走到宁宫安面前道:“宁宫安,你与宁宫卫做的歹事,当我不知道么?因分赃不匀,你起意杀人。今日若当场招了,还能给你留些脸面;若还不肯招认,我就将其中的隐情公布出来,让你得一个身败名裂,死后不能入祖坟的下场!”
宁宫安听了此话,眼神忽地呆滞住了,浑身一软,伏倒在地,轻声道:“老爷圣明,小的愿招,只求大人和老爷将我府中的其他人等都屏退出院。”
张问陶命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衙役将门把住,只留了钱博堂、陈文伟在院中,然后道:“你说吧。”
“小的该死,一时起了贪念,见宁宫卫将二房的钱骗得容易,竟也与他同流合污。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将二房宁孟氏的银子骗得干干净净。昨夜,我与他分账时,他突然说,要就此收手,并要我和他把以前弄到手的银子退一半来还给宁孟氏。我不愿意,二人就争吵起来,他威胁要告发我,说我贪二房的银子贪得太狠,是他的数倍,他并不怕被牵累进去,终究罪孽要比我轻了许多。我一时害怕,又借着七八分的酒意,就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伸手将墙上的短剑抽出。宁宫卫见我拿了剑,伸手便夺,二人一直扭打到厅堂。最后还是我力气大些,终于夺下剑来,一剑刺入他的胸中。后来,我见宁宫卫真的死了,顿时酒醒,又悔又怕。这时外甥卫成英正好进了院子,要请三弟为他看玉,见了这个情形,当时便吓呆了。
“我急忙对他说,我见宁宫卫欺负二房,实在看不过去,今天趁着爹爹的寿辰,来劝他回心转意。但二人言语不和,起了争执,扭打当中,不知怎的就拿了剑,并非有意伤害三弟。卫成英不知如何是好,便找了他母亲商量。三妹是个至孝的人,她说二弟早亡,三弟又死了,如果我再吃官司丢了性命,老太爷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况且,我若离开宁府,她大侄子远在广州,无人能够撑起这个家来,将来宁府一定要衰落,那就更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所以,她就答应替我顶罪。外甥卫成英听了,又哭着要为她母亲顶罪。三个人商量之后,便想出卫成英因抗奸反抗,将三弟刺死的情节。”
“我们到了前院正房,将真相瞒去,却将抗奸杀人的事说了。当时大家乱作一团,都不愿意让卫成英吃官司,最后还是姑爷卫文德有主意,提出将现场弄成盗贼杀人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可行,便伪装了现场。卫文德又怕官府查出卫成英杀死三弟的真相,提出了卫成英先避于大泽山,我们在家烤尸,用推后发案时间的方法造成卫成英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据。因大家一致赞成,我与妹妹也不好反对,只好答应。”
张问陶问出真相,将宁宫安锁拿归案。三人回到府衙,已是戌亥相交时分(晚上九点),月明星稀,华灯初上,这才觉出腹中饥饿,在西花厅摆了一桌酒宴。
酒菜上齐之后,钱博堂对张问陶和陈文伟道:“张大人找出二疑犯在前,陈文伟辨出一真凶在后,都是好断家,钱某十分佩服。只是有一处案情学生实在是搞不明白,还要请教。”
张问陶道:“你讲。”
“既然宁宫安与宁成高都是左撇子,都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陈兄为何认定宁宫安是真凶,而非宁成高呢?”
陈文伟自斟了一杯酒道:“能让卫家母子顶罪的,只有宁宫安才会有这个面子,有这个理由!如果真是宁孟氏主仆俩做的事情,凭着宁孟氏在宁府中的地位以及宁成高一个管家的身份,他们早就被人供出来了,更不要说会有人替他们顶罪了!”说罢,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