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天津卫的故事

作者:思 华




  金锁蹲在地上,听着孩儿的嚎啕,问愁眉不展的媳妇,“你那奶子涨得鼓鼓的,咋就不出水呢?”
  “我咋知道?”媳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躺在炕上抹起了眼泪。媳妇心疼孩儿,胸脯子也疼得厉害。
  金锁双手抱着头,他想不明白,倒霉的事咋都叫他赶上了?别人家的媳妇生了孩儿,那奶水足足的,孩儿的小嘴叼住奶头,一股白溜溜的水线就到了嘴里。咋到了自己媳妇身上那奶子就不出水了?
  眼前的地面点点滴滴湿润起来。金锁抹了下脸,不行,小鬼子已经让他找不到爹娘了,自己的孩儿再也不能有个闪失!他对媳妇道:“别撑着了,找个先生看看吧?”
  “看啥?这咋看?”媳妇瞪大了眼。
  “那,那……”
  炕上的孩儿嚎啕得更凶了。媳妇抱起他,轻拍着,嘴里说道:“把隔壁嫂子叫来,兴许她有法儿。”
  金锁一拍脑瓜,“对呀!”急急地跑了出去。
  隔壁嫂子就是亲授秘诀,叫他们去娘娘宫拴娃娃那个热心肠的女人。她和男人开着一家酱菜铺,男人平日少言寡语。嫂子却风风火火,里外忙活,巷子里的人几乎都称她为嫂子。她看见金锁张惶地跑进铺子,停下手里的活,“怎么啦?说呀,说呀!”
  金锁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一说,嫂子便笑起来,“我以为你小子趁乱抢来个日本小娘们儿,跟媳妇打起来了。”
  “哎呀,嫂子,别拿兄弟开心了,我现在哪有心思搞这个。”
  “倒也是,你刚才说的嘛玩意儿?奶水出不来?你这个挨千刀的,怎么不早说?这会憋坏了大人,饿坏了孩子。不行,我得去看看。”嫂子说着,窜出了铺子。
  金锁把心压稳,满怀希望跟了出来。
  嫂子风似地卷进了屋,接过金锁媳妇怀里的孩儿,“解开怀,叫我看看。”
  金锁媳妇看着她,两手犹豫着解上衣的扣子。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金锁也进了屋,嫂子把孩子往金锁怀里一送,“抱住了。”然后急急地撕扯开金锁媳妇的上衣。
  金锁媳妇的白胸亮了出来。她下意识地两手捂住两个奶子,嫂子又着急地吼道:“捂嘛?金个个,银个个,生了孩子就是狗个个。拿开让我看看!”
  金锁媳妇脸红红地瞥了一眼金锁,放开手。嫂子捧着一只奶细细地看了一下,嘿嘿地笑了起来,“就这儿,就这儿……”她边笑边从金锁怀里抱过孩子,一推金锁,“去,去嘬。”
  “啥?……”
  “去嘬她的个个。小孩子没那么大的劲儿,你使劲一嘬奶水就出来了。”嫂子认真地说。
  “这……”
  “干嘛?以前你没碰过还是没摸过?”
  “嫂子,不,不是……”
  “她不是你媳妇?”
  “唉……”金锁难为情地扭过头。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去,快去。”
  金锁磨磨蹭蹭地向媳妇走去,媳妇把脸扭到一边。
  “我不看,快去嘬。”嫂子果真抱着孩子面壁向墙。
  媳妇不看金锁小声地说:“听嫂子的,吃吧。”
  金锁凑近媳妇,眼睛死盯着媳妇胀鼓鼓的奶包。
  “快些呀,冤家!”
  金锁张开大嘴伸了过去,将白白嫩嫩的奶子扣住,用力收腹一吸,立时一股甜腥的奶汁冲进喉咙。
  “出来了,出来了,奶水出来了!” 媳妇使劲推开金锁,从嫂子怀里接过孩儿,急可可地把奶头伸进孩儿的嘴里。
  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嫂子……谢谢嫂子。”金锁拉着媳妇躬着腰,激动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嫂子得意地笑着,坐在金锁媳妇身边看着孩儿吃奶,嘴里禁不住又叨咕起街上的新鲜事。
  “小日本子可算折腾到头了,说完蛋立马就显出样来。跑得快的还好点,那些没跑的不是家被砸了,就是人被揍了。”
  金锁有两天没出门了,瞪大眼睛听得很认真。金锁媳妇说:“活该,那是他们自找的。谁叫他们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待着,跑到咱们国家来作妖!”
  “现在街上卖嘛的都有。”嫂子又说,“日本人吃的用的,对了,还有日本的小娘们身上插根草棍就被人推出去卖。”
  “啊!有人卖嘛?”
  “这我哪儿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嫂子说着,看看外面的日头忙不迭地站起来,“我得走了,家里还有活哩。”
  金锁主动把嫂子送出屋,看媳妇没在跟前,站在门口小声问:“嫂子,哪儿还住着小鬼子?”
  嫂子说:“你要干吗?”
  “我等七八年了,现在可有机会了。娘的,我要亲手宰几个小鬼子,给爹娘报仇!”金锁眼里冒着愤恨的目光,咬着牙说。
  “你老实呆着吧,要是宰了几个小鬼子能找回你爹娘,你就去。再说,就是你一家有仇?仇又是那么好报的?小鬼子也精着哩,主事的都躲了起来,倒霉的都是些替死鬼。”
  金锁无话可说,看着嫂子远去的背影愣了半晌。
  媳妇的奶水从此足着哩,每天孩儿吃不净,再也用不着金锁操心了。
  金锁不像以往,在铺子里很少接活,腾出空闲便溜出小巷,在街上逛荡。逛荡了两天,金锁又开始烦,烦得更加厉害。他发现嫂子说得对,在鬼市上有人偷着卖日本人的物品,可小日本也加强了戒备,躲在军营里不出来,出来时也是一队一队的,令人轻易不敢下手。
  那天晚上,天不是很黑,有半弯月亮悬挂在小巷那棵歪脖柳的树梢上,小巷里各家门窗显出淡淡的光亮。
  金锁进了自家的门,一眼看见媳妇端着碗,正自揉自握一只奶子,将奶水挤进去,不由狠狠瞪起眼睛,“干啥了?不许挤!留着,孩儿饿了好吃。”
  “涨得疼呀,不是你的身子。”
  “屁话!都他妈是我的。明儿你少吃些,糟蹋了可惜。”
  “ 我少吃些没关系,奶水没了,孩儿咋办?”
  “别胡搅,我正烦着啦,叫你少吃,你就少吃。”
  媳妇没说话,脸耷拉下来,有些不高兴。金锁的话她听着不舒坦。过去他不是这样,现在他是咋了?
  媳妇看着金锁的脸色,没滋没味过了几天日子,实在忍不住了,找嫂子去哭诉。
  嫂子听了后,先是大骂一通金锁,骂着骂着又问金锁媳妇:“挤出来的奶水你都倒了?”
  “倒了。”
  “哎呀,我的傻妹子!”嫂子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说,“你干嘛不叫金锁喝了,那玩意儿大补。”
  “大补?”
  “是呀。那玩意儿是咱女人身上出来的宝儿,孩儿能养。更能给爷们儿大补。”
  “啥吔,嫂子。”金锁媳妇羞红了脸。
  “听我的,以后剩下的叫他喝了。他喝了就不喝斥你了。”
  可这次嫂子的话不灵验,金锁不但不喝,脸色更加难看,说出的话也更加难听。金锁现在心里烦得厉害,他是拿媳妇撒气。在他看来,给爹娘报仇的时机到了,他找不到机会,他恨自己。想当初,小日本在东北是多么的可恶,中国军队已经不打了,节节后退,但小日本的炮火仍不依不饶猛烈地轰,结果少帅的队伍溃不成军,东三省很快丢了,爹娘不见了,再后来大半个中国也丢了,他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这仇他得报,不报不是个男子汉!
  嫂子始终关心着金锁两口子,见金锁媳妇整天愁眉不展,金锁也耷拉着脸没有笑模样,不由问金锁媳妇,“奶水足足的,孩儿胖胖的,日子火火的,干嘛还没个笑模样?是不是你没听我的话,那玩意儿没叫他喝?”
  这一问,金锁媳妇不由伏在嫂子肩上委屈地哭起来。哭的嫂子心里难受,“哭嘛,有话快说,是不是金锁那小子欺负你了?”
  “嫂子,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整天跟我撒邪火,奶水足也是个罪过,他断了我的细粮,天天叫我吃糠饽饽,动不动还训我。”
  “有这事?”
  “有。他说我是个丧门星,还说见到我就烦。”
  “这个挨千刀的,我找他算帐去。”
  “别别,嫂子。他是个死相人,不说还好,越说越认死理。”
  “也是……”嫂子点头说道,眼珠转了转,忽地蹦了起来,“有了!你等着,我有办法了。”
  “啥?”
  “你等着吧。”
  嫂子急火火地回了家,对男人说了句:“我出去办点事。”便头也不回地向巷子东头走去。走着走着略微有些冷静,心里说这事妥吗?那可是日本小鬼子的崽儿呀!回头看看巷子,她猛地想起那天金锁送她出来时对她说的话,想起金锁眼里冒出的愤恨的光。嫂子一下子明白了,金锁是一门心思地想报仇,的的确确想报仇!可又找不到机会就拿媳妇撒气……嫂子不敢想了,一屁股坐在一座四合院的青石台阶上。
  

[1] [2]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