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软肋
作者:王 手
庆功会在车间里举行,准备不是难事,到工会要了张红纸包了奖金,书包先藏起来,到时候搞个意外的效果,主题等最后再写到抄产量的黑板上。难就难在怎么跟工友们说,许多人不理解,说给龙海生开会啊?我们都还想咬他一块肉呢!最难的是去请龙海生的女儿,派谁去?怎么说?怎么说了她才会来?这是重中之重,要做到万无一失,她不来,再好的会也开不起来。说到给龙海生女儿开会,大家心里是愿意的,就争先去做工作。大家是由衷地觉得她好、优秀、难得、不简单。
庆功会的气氛我一下子也表述不好,反正是又热闹又有点怪怪的。大家用掌声把龙海生女儿请上来,由主任把包了红纸的奖金颁给她,又变戏法一样让她打开面前的工具箱,一个双肩背书包!她一把抱在怀里,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在会上也说了几句话,很乖巧的样子,说得也很得体,她说,感谢大家的厚爱,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在艰难的条件下为我吃了不少苦,为我付出了很多。说到这里,她抬头想看看她父亲,找了一下没找到,她就接着说,我今天非常高兴,但我要说一句抱歉的话,我知道我父亲在厂里表现不好,做了一些对不起大家的事,大家还能这么包容他,我真的很感激,我替我父亲向大家鞠个躬,谢谢大家。
后面这段话大家没想到,一下子都愣在那里,掌也忘了鼓。
龙海生那天和我坐在最后,他也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会,会是在非常保密的情况下临时开的,我也是临时搭了他的肩过来,起先只想让大家缓解一下关系,会开成这样,开出这么层意思,我也没料到。龙海生始终低着头,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像一个非常木讷的人,有一下他还用手捂住了脸,我想他一定是鼻子酸了。
接下来的事大家肯定都猜到了,龙海生像重新投了一次胎,换了一个人。值得一提的是,他持续很长时间的歪嘴巴,突然好了。许多人都说这件事和我有关,其实不是和我有关,是和江湖有关。有些事,放在规章和措施上,都是解决不好的,一旦染上了江湖的色彩,就不一样了,就有了另外一套程序,简单起来非常简单。
我母亲会经常地问起龙海生,这个人怎么样?你少给我和他来往啊!
我说,我不和他接触,我看见他敬而远之。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又会问起他,这人四十边上了吧?在厂里还那么冲?
我说,他现在好多了,也许真是年纪大了吧。
我母亲说,人其实也是老实人,是屋底大,窝里横,本质还是好的。
最后母亲还忘不了向我督促几句,你呢?你最近表现得怎么样?
我看了看母亲的白头发,中规中矩地回答,您放心,我懂得“猪肚吃多了会吃出屎来”的道理。
至于那些盟兄弟,就不用说了吧,有句话叫“擒什么什么王”的?所以,泥鳅根本就翻不起大浪。
(选自《收获》200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