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关于语文能力系统的思考
作者:余应源
语文能力一词在我国已经用了几十年,但仍是一个尚未科学定义的泛概念,在大家头脑中含义虽大体相同,认识却并不一致。在日常生活中语义不严格界定影响不大,但若想使语文教学科学高效,改变当前语文教学认识混乱、内容杂乱无序、方法无一定之规、教学水平低下的混沌状况,就必须对语文教学进行全面认真、实事求是的科学研究,建构起汉语文教学的理论体系。这样,科学界定语文能力这一语文教学论的基本范畴、核心概念,就是当务之急。语文能力这一概念涉及心理学与语言学,对象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极其复杂的运用语言的言语活动。它关联着人类个体和社会活动的所有方面,内涵复杂,学术界至今认识并不一致,要进行严格的科学界定可能尚需时日。
从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我国语文教学界对语文能力的认识不断有所进展,认识在步步深入。语文教学法界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语文能力应属言语范畴而非语言范畴的观点,科学高效培养能力的语文教学理论正在建构之中,语文能力的培养正在由感性经验性活动,逐渐向理性自觉性活动发展。但是,语文课程标准造出“语文素养”“三个维度”等新词,造成了人们认识上的新混乱,能力的概念被淡化,技能与能力也区分不清了。课标的“创新”使得界定语文能力的内涵与外延的工作更加紧迫。
课程改革开始后,我参与了全国教育科研十五规划重点项目“小学生语文能力评价实验研究”课题的研究,负责小学生“语文综合能力”评价的研究。在本课题中,我和国内知名的教育心理测试专家漆书青教授共同界定语文综合能力为:个体在交际过程中运用语言工具的整体性能力,由语感能力、言语交际能力、言语调控能力三要素构成。指出小学生语文综合能力是发展中的能力,其发展过程可划分为性质有异、渐次发展的低中高三个阶段。(参见我与漆书青教授合写的《小学生语文综合能力评价初探》一文,载《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语文综合能力,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研究它有利于对语文能力认识的发展。构成语文综合能力的语感、言语交际、言语调控三要素当然就是语文能力的构成要素,但这仅是语文能力概念的局部研究,还需进一步研究语文能力概念的全部内涵与整个外延。
怎样进一步认识语文能力,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近年来我国学术界喜欢引进国外特别是西方的观点,诸如存在主义、后现代主义、建构主义之类,还爱叫“理念”。我为七十老朽,学不懂这些“理念”。我的方法是立足事实,尊重事实,从事实的共性、关系中找规律,而不套理论,不靠引用,扬弃那些标新立异的洋的或土的搬用或臆造的概念。就认识语文能力而言,我认为必须弄清人类千万年来话语活动的本身,坚持正本清源,返璞归真。(参见拙文《再论语文教学科学化》,载《教育研究》1994.7;《实事求是探求语文教学规律》,载《中学语文教学》2004.4)从古至今一个不变的事实就是——语言是适应人类交往活动的需要而产生的,是人类社会特有的、实现人际交往的最重要的工具。承认这一事实探讨才能进行,否认这一事实便失去了讨论的基础;否认这一事实就无法认清语文能力,不能建构语文教学的科学理论。
二、语文能力是个复杂的概念系统
基于人类言语交往活动的事实,运用一点系统论常识,我认为语文能力是一个系统概念。
数十年来国内学者一般认为:能力是相应活动所需的稳定的经常起作用的心理特征。语文能力就是语文活动所需的心理特征。心理特征是内隐的,看不见摸不着,是在相应的活动中积淀而成的;但言语活动的方式方法是外显的,将活动的方式方法加以规范化、固化就是技能,而技能则可以通过训练来掌握。能力与技能是两个相关而不同的概念。语文课程标准混淆两个概念,是个严重的常识性错误。
首先要弄清的是,“语文”“语文活动”是什么意思。对此,我曾指出语文是言语,语文活动就是言语活动(参见拙文《语文“姓”什么?》《语文课是交往教育的核心课程》,载《中学语文教学》2001年1期、12期)。因此,从人类语言的本源来认识语文能力,语文活动就是人类运用语言工具进行交往的活动,简言之就是言语交往活动;那么,语文能力当然就是人类个体运用语言工具进行言语交往活动的能力。
人类最初只有口语,只有面对面你说我听、我说你听的口语交际,我们称之为人类运用语言工具的直接交往活动。交往的个体必须具备口语直接交往(交际)能力,这种能力自然分为说话能力、听话能力两个相关联的因子。人类的口语直接交往及相关能力、说和听的能力,该有百十万年的历史了。口语、口语能力使人根本区别于动物,为人的思维提供了平台,人的思维、认识能力得以发展,文化得以积淀传承。但由于口语的时空限制,人类文化的积淀与传承极其缓慢。而人类终因形象与抽象思维及创造能力的发展,创造出了记录口语的符号——文字,出现了可以不面对面,不用口语而是通过文字的中介进行的间接的书面交往活动,掌握文字的个体开始具备书面间接交往能力,即写作能力和阅读能力,人类终于走出野蛮开创了文明时代,人类社会由此得以不断加速发展,使人类几千年来的发展远大于此前的千百万年。
通过上面回返本源的回顾,我们得出,这个泛语文能力即言语交往能力。就言语交往活动方式而言,分为口语直接交往(交际)能力和书面语间接交往能力两个相关而又并行的方面;再进一步分解为说话能力、听话能力和写作(写话)、阅读能力四种单项子能力或说基本因素。以上所述基本上是数十年来语文教学界大多数人的共识,这里仅理了理关系而已。然而这还仅是语文能力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
语言学、心理学都认为,言语与语言是两个相关而不同的概念,并且均指出语言是人类话语的社会共性部分,是指话语的民族共同词汇和语法系统,且语言存在于言语之中;而一个民族的个体要进行言语活动,就必须首先掌握这种语言,即掌握民族语言的基本词汇和语法。掌握民族语言也是人类语文活动的一部分,掌握民族语言也是一种能力,即语言能力,也应是语文能力系统的构成部分之一。
语文能力——言语交往活动能力中的语言能力,即语感。语感也是人类一种特有的心理特征。个体所掌握的用以言语交际的民族语言,是以语感形式存在于个体头脑中的。在《小学生语文综合能力评价初探》一文中我们提出“语感能力,简称为语感,是语文能力的最基本的因素”,“人们在言语活动中是凭语感来理解吸纳与表达生成的”;“语感就是个体对语言现象直觉感受、判别、领悟、贮存,以及在此基础上对表达生成的评估监控能力”;其实“语感就是民族语言在人们个体头脑中存在的基本方式,是对语言无需思维推理的直觉把握与运用”。语感也是一个极复杂的系统,就汉语语感来说包含两个基本因素:(一)字感、汉字感,包括词在内,用西方语言学来套就是词汇感。若回到能力,字感即汉字能力,它也包含两个因子,识字能力和写字能力。(二)语句感,包括西方语言学的语法感,即语句能力,同样包括两个因子,一为识别语句能力、一为构造语句能力。汉语根本不同于印欧语言,百年来用西方语言理论来套汉语,来指导汉语文教学,背离了民族传统,不符合汉语的实际,使汉语的研究与教学都走了弯路。对此我无力深入研究,这里推荐北京大学徐通锵先生的《基础语言学教程》一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2月第一版),他完全正确地指出汉语的基本单位是汉字而印欧语言的基本单位是词句,在此基础上写出了这本全新的语言学论著,值得汉民族的语文工作者好好读一读。